第十二章大郎的潛力
"嘶——輕點!"
喬大郎齜牙咧嘴地趴在簡陋的木床上,鄭七正用燒紅的匕首處理他背上的箭傷。阿蠻緊緊攥著四郎的手,看著大哥背上猙獰的傷口,胃里一陣翻騰。箭頭已經取出,但傷口周圍的皮肉泛著不祥的青紫色。
"箭上淬了毒,"鄭七的聲音冷靜得可怕,"不過你哥體質特殊,毒素擴散得很慢。"
阿蠻想起父親曾說過,喬大郎小時候從樹上摔下來,骨頭斷了三天就能下地跑。當時只當是孩子恢復力強,現在看來...
"忍住了。"鄭七將一碗濃稠的黑色藥膏敷在傷口上。喬大郎渾身肌肉繃緊,額頭青筋暴起,卻硬是沒叫出聲。
"大哥..."四郎眼淚汪汪地湊過去,卻被嚴師傅一把拉住。
"別打擾他。"嚴師傅搖搖頭,轉向阿蠻,"你和你弟弟也受傷了?"
阿蠻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肩已經腫得老高,瘀血在皮膚下呈現出可怕的紫紅色。剛才生死關頭沒感覺,現在才意識到疼得厲害。四郎倒是只有些擦傷,但小臉慘白,顯然嚇得不輕。
嚴師傅檢查了阿蠻的傷勢,手法出奇地輕柔:"骨頭沒事,但筋肉傷得不輕。鄭七,把你的金瘡藥拿來。"
鄭七?阿蠻這才知道神秘人的名字。她偷偷打量著這個救命恩人——三十出頭的樣子,身材精瘦,面容冷峻,左手背上的月牙疤痕在火光下格外顯眼。他和嚴師傅之間有種奇特的默契,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顯然認識很久了。
"黑風寨的人為什么抓四郎?"阿蠻鼓起勇氣問道,"他們說的'值五十兩銀子的舌頭'是什么意思?"
嚴師傅和鄭七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事說來話長。"嚴師傅最終開口,"等到了安全地方,鄭三爺會解釋。"
鄭七給喬大郎包扎完畢,突然皺起眉頭:"奇怪..."
"怎么了?"阿蠻心頭一緊。
鄭七沒回答,而是伸手按在喬大郎的頸動脈上,表情越來越驚訝:"毒素在消退...這不可能!那種蛇毒普通人至少昏迷三天!"
喬大郎虛弱地抬起頭:"我...我從小就這樣...受傷好得特別快..."
鄭七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突然抓住喬大郎的手腕,仔細檢查他的手掌、指節,然后沿著手臂一直摸到肩膀和脊椎。喬大郎被他摸得渾身不自在,卻無力反抗。
"鐵鷹,你看!"鄭七的聲音罕見地激動起來,"尺骨比常人長半寸,肩胛骨肌肉附著點特殊,還有這脊椎的弧度..."他轉向嚴師傅,"是'武將骨'!百年難遇的'武將骨'!"
嚴師傅——現在阿蠻知道他叫"鐵鷹"了——快步上前,親自檢查了一番,眼中也露出震驚之色:"還真是...老七,咱們撿到寶了。"
喬大郎一臉茫然:"什么...武將骨?"
鄭七難得地露出笑容:"一種特殊體質。擁有這種骨頭結構的人,天生力大無窮,恢復力驚人,稍加訓練就能成為萬人敵。"他拍了拍喬大郎的肩膀,"小子,你本應該是個將軍的料。"
阿蠻驚訝地看著大哥。喬大郎?將軍?一個月前他還是個好吃懶做、欺軟怕硬的農家子?。?/p>
喬大郎自己似乎也不敢相信,但眼中卻閃過一絲光亮:"我...我真的能學武?"
"不是能學,是必須學。"鄭七嚴肅地說,"這種天賦浪費了會遭天譴。"
屋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哨聲。嚴師傅和鄭七立刻進入警戒狀態,鄭七閃到窗邊,小心地向外張望。
"黑風寨的探子,"他低聲說,"離這兒還有二里地,但方向很明確。"
"怎么可能?"嚴師傅皺眉,"這條路只有我們的人知道!"
鄭七的目光掃過屋內每個人,最后落在喬大郎的傷口上:"箭上有追蹤香。他們跟著氣味來的。"
阿蠻心頭一緊?,F代刑偵技術中的氣味追蹤她聽說過,沒想到古代也有類似手段!
"必須立刻轉移。"嚴師傅當機立斷,"老七,你帶阿蠻和四郎先走。我和這小子斷后。"
"不行!"阿蠻脫口而出,"大哥有傷在身,不能留下!"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她。阿蠻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對方人多勢眾,熟悉地形,又有追蹤手段。分兵只會削弱我們的力量。"
嚴師傅挑了挑眉:"那你說怎么辦?"
阿蠻沒想到他會反問自己,一時語塞。但很快,現代看過的那些軍事紀錄片和警匪片給了她靈感。
"以守為攻。"她迅速組織語言,"找一處易守難攻的地方設伏,消耗他們的有生力量。同時派一個人——最好是熟悉地形的——去引開部分追兵。"
屋內一片寂靜。嚴師傅和鄭七對視一眼,臉上是掩不住的驚訝。
"小姑娘,誰教你這些的?"鄭七瞇起眼睛。
阿蠻心跳加速:"我...我自己想的。就像做菜一樣,要講究策略..."
嚴師傅突然笑了:"鄭三爺說得沒錯,你果然不簡單。"他轉向鄭七,"她說得對。我記得這附近有個廢棄的烽火臺?"
鄭七點點頭:"半里外,石結構的,只有一條樓梯上下。"
"就去那兒。"嚴師傅拍板,"老七,你去引開部分追兵。我帶他們去烽火臺。"
計劃已定,大家立刻行動起來。阿蠻幫忙收拾藥品和干糧,四郎則被安排去準備火把和水囊。令人驚訝的是,喬大郎竟然已經能勉強站起來了,雖然臉色還很蒼白,但眼神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堅定。
"阿蠻,"他走到妹妹身邊,聲音很低,"謝謝你...剛才為我說話。"
阿蠻愣了一下。這是大哥第一次這么正式地向她道謝。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她輕聲回答,幫喬大郎披上外衣,"能走嗎?"
喬大郎點點頭:"不知道為什么...感覺比剛才好多了。"
鄭七聽到了,走過來遞給喬大郎一把短刀:"'武將骨'的恢復力不是吹的。拿著,防身用。"
喬大郎接過刀,笨拙地比劃了兩下。鄭七看不下去了,上前調整他的握姿:"拇指貼這里,手腕要放松。對,就這樣。"
短短幾分鐘的教學,喬大郎的動作竟然已經有模有樣。阿蠻看得目瞪口呆——這學習速度,簡直和四郎學辨味一樣神奇!
準備就緒,鄭七先行離去,故意留下明顯的痕跡引開部分追兵。嚴師傅則帶著阿蠻三人向相反方向的烽火臺轉移。
夜色掩護下,他們艱難地穿行在密林中。喬大郎雖然受傷,卻堅持背著四郎,步伐穩健得不像個傷員。阿蠻的左肩疼得厲害,但她咬緊牙關不吭一聲。
烽火臺比想象中還要破舊,石階已經殘缺不全,但確實如鄭七所說,只有一條狹窄的樓梯通往頂部平臺,易守難攻。
"上去。"嚴師傅簡短地命令,"我去周圍布置些'驚喜'。"
阿蠻和喬大郎帶著四郎爬上搖搖欲墜的臺階。頂部平臺約兩丈見方,四周有半人高的矮墻,中央是一堆早已熄滅的薪柴。從這里可以俯瞰周圍數百步的范圍,確實是個絕佳的防守位置。
喬大郎放下四郎,立刻開始巡視四周,尋找可能的防守弱點。阿蠻則清點隨身物品:一小袋干糧、水囊、火石、小刀,還有...她摸到腰間那個小瓶子——里面還剩下一點豬油。
"阿姐,我們會不會死在這里?"四郎突然小聲問道。
阿蠻摟住弟弟:"不會的。嚴師傅和鄭七很厲害,大哥現在也很強。而且..."她壓低聲音,"阿姐還有秘密武器。"
四郎好奇地看著她,但阿蠻只是神秘地笑了笑。那個裝著熱油的小瓶子,關鍵時刻或許能再次派上用場。
嚴師傅很快回來了,手里多了幾根削尖的木棍和一把野草:"暫時找不到更好的武器。這些木棍可以當短矛用。至于這個..."他舉起那把野草,"涂在武器上,能讓人麻痹幾個時辰。"
阿蠻認出那是一種有毒的蕨類植物,現代烹飪中絕對禁止使用的??磥韲缼煾祵σ巴馍嬉埠茉谛?。
"鐵鷹,你到底是什么人?"阿蠻忍不住問道,"還有鄭七...你們不可能是普通廚子。"
嚴師傅沉默片刻,最終嘆了口氣:"鄭三爺本不讓我說的...但事已至此..."他掀開衣領,露出鎖骨處的一個小小紋身——一只展翅的鷹,"我曾是邊關斥候營統領,代號'鐵鷹'。鄭七是我副手,'月牙'。我們并稱'鐵血雙鷹'。"
阿蠻倒吸一口冷氣。斥候相當于現代的特種部隊,而統領則是高級軍官了!
"那為什么會..."
"政治斗爭。"嚴師傅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霾,"我們效忠的大人失勢,牽連下來。鄭三爺...是我們大人的胞弟,暗中救了我們。"
阿蠻心中一動:"所以鄭三爺背后的大人物是..."
"到了州府你自然會知道。"嚴師傅打斷她,"現在,專心應對眼前的危險。"
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鳥鳴聲——是鄭七的信號。嚴師傅立刻警覺起來:"敵人來了,比預計的要多。準備戰斗!"
喬大郎握緊短刀,站到樓梯口的位置。嚴師傅則手持兩根尖木棍,守在另一側。阿蠻把四郎藏在平臺最內側的角落里,用廢棄的柴堆擋住他。
"無論發生什么,別出來,別出聲。"阿蠻嚴肅地叮囑,"答應阿姐。"
四郎用力點頭,小臉繃得緊緊的:"阿姐小心..."
阿蠻親了親弟弟的額頭,拿起剩下的一根木棍,站到喬大郎身后。她的左臂還抬不起來,但右手握棍的姿勢卻很穩——畢竟每天握廚刀練出來的腕力不是假的。
第一波攻擊來得突然。三個黑影悄無聲息地摸上樓梯,卻被嚴師傅布置在臺階上的陷阱絆倒,發出慘叫。喬大郎趁機沖下去,短刀劃過,一個匪徒應聲倒地。
"大哥!回來!"阿蠻急喊。
喬大郎這才想起嚴師傅叮囑的"守住樓梯口,不要冒進",趕緊退回原位。就這么一會兒工夫,他的額頭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顯然傷口還在疼。
更多的匪徒涌上來。嚴師傅守在樓梯另一側,兩根木棍舞得密不透風,每次出擊都精準地擊中敵人的關節或穴位。阿蠻看出來了,他的目標不是殺人,而是讓敵人失去行動能力。
戰斗持續了約莫一刻鐘,已經有七八個匪徒倒在樓梯上呻吟。但敵人似乎源源不斷,嚴師傅和喬大郎也開始顯出疲態。
"鐵鷹!"鄭七的聲音突然從下方傳來,"火攻準備!"
嚴師傅立刻會意:"退到平臺!快!"
喬大郎和阿蠻迅速后退到平臺中央。只見鄭七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將一支火把扔到樓梯上事先鋪好的干草堆里。火焰轟然騰起,暫時阻斷了敵人的進攻路線。
"情況不妙。"鄭七躍上平臺,身上多了幾道傷口,"黑風寨傾巢而出,至少有三十人。我們被出賣了。"
"誰?"嚴師傅厲聲問。
"還不清楚,但對方知道我們的路線和計劃。"鄭七看向阿蠻,眼中閃過一絲歉意,"有人出了高價要那孩子的舌頭,死活不論。"
阿蠻渾身發冷。四郎到底有什么特別,值得如此大動干戈?
"現在怎么辦?"喬大郎喘著氣問,背上的傷口又開始滲血。
鄭七環顧四周:"火擋不了多久。我們得..."
他的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號角聲打斷。那聲音渾厚悠遠,絕不是山匪能發出的。
嚴師傅和鄭七同時變色:"軍隊的號角!"
從平臺望去,遠處的山路上出現了一隊騎兵,約二十余人,穿著統一的服飾,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們行動迅速,直撲烽火臺而來。
"是我們的援兵?"阿蠻滿懷希望地問。
鄭七的臉色卻更加凝重:"不...那是..."
"州府守備軍。"嚴師傅沉聲說,"但為什么會來這里?"
騎兵很快包圍了烽火臺下方。令阿蠻驚訝的是,那些黑風寨的匪徒非但不逃,反而歡呼起來,像是見到了救星。
一個身披錦袍的中年男子策馬而出,仰頭喊道:"鄭七!嚴鐵鷹!我知道你們在上面!交出那個孩子,饒你們不死!"
阿蠻的心沉到了谷底。官府和土匪竟然是一伙的!這下真的無路可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