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觴告退后,殿內(nèi)靜了片刻。
東棠夜重新展開輿圖,指尖在肇鹿的位置停駐良久。
李臨輕步走了進(jìn)來,躬身收拾起案上的茶盞。
“方才在宮道,夏才人遇見江觴了?”東棠夜忽然開口,目光仍在輿圖上。
李臨手一頓,忙應(yīng)道:“是,遠(yuǎn)遠(yuǎn)照了個面,沒多說什么。夏才人規(guī)矩,見了生人只頷首示意,半句多余的話沒問。”
東棠夜這才抬眼,嘴角噙著點(diǎn)淡笑:“她倒是個拎得清的,知道后宮不該問的別問。”
頓了頓,又道,“說起來,她父親夏將軍,當(dāng)年在北境戍邊時,江觴還是個親兵吧?”
李臨想了想,點(diǎn)頭道:“皇上記性好。夏老將軍戍守龍玄關(guān)那幾年,江將軍確實(shí)在他麾下待過兩年,因作戰(zhàn)勇猛被老將軍提拔過,算是有過師徒情分。”
“師徒情分……”東棠夜挑眉,“夏老將軍性子剛直,教出的兵也帶著股硬氣。江觴如今能獨(dú)當(dāng)一面,少不了當(dāng)年那段歷練。”
李臨順著話頭道:“可不是嘛。當(dāng)年夏老將軍還常夸江將軍‘眼亮心細(xì),是塊打仗的料’,沒想到這才幾年,真成了南關(guān)的擎天柱。”
“夏才人今日去了通籍司?”他忽然問。
“是,奴才剛讓人去瞧了,還在翻近月的出入簿呢。”李臨回話時,眼角余光瞥見案上的信箋,心里隱約猜到幾分,“通籍司的老檔堆得像山,她一個人查,怕是要費(fèi)些功夫。”
東棠夜頓了頓,走到桌案前坐下:“讓通籍司的人機(jī)靈點(diǎn),別笨手笨腳礙著她。”
“奴才明白。”李臨應(yīng)著,又忍不住多嘴,“夏才人查月梅的事,倒是上心。只是……這事若是鬧大了……”
“無妨,鬧大了才好。”東棠夜打斷他,“有些藏在暗處的東西,總得有人把它翻出來見見光。”
李臨陪在皇上身邊多年,哪能聽不出弦外之音,笑道:“夏才人是夏老將軍的女兒,骨子里帶著股韌勁。奴才聽說,她今早去見董美人,幾句話就把董美人的底探得七七八八,可見不是個簡單的。”
東棠夜聞言,嘴角彎了彎,淡淡道:“下去吧。”
李臨拱手而退。
與此同時,在通籍司一頓嚯嚯的夏秋知坐在矮榻上,面前堆著近一個月的出入簿,泛黃的紙頁上密密麻麻記著人名、時辰和事由,墨跡有的已經(jīng)暈開,辨認(rèn)起來格外費(fèi)勁。
春雪擦著汗,在一旁一個勁地扇扇子。
“小主,要不咱先歇會兒吧。”春雪看著夏秋知揉著發(fā)酸的脖頸,忍不住勸道,“這簿子如此之厚,哪能一時查完吶。”
夏秋知擺了擺手,指尖劃過“三月十六”那一頁,目光在“月梅”兩個字上停住,后面記著“出宮采買,未時歸”,和之前的記錄沒什么兩樣。
她嘆了口氣,把簿子推到一邊:“奇怪,近一個月的記錄都平平無奇,既沒提前出宮,也沒晚歸,更沒和可疑的人同行。”
【難道月梅把尾巴藏得這么好?近一個月都沒動作?】
【會不會是早就串通好了,通籍司的人改了記錄?】
【前面的別嚇我!要是記錄是假的,那女主是多命苦,白查了這么久!】
夏秋知拿起另一本更早的簿子,指尖在紙頁上輕輕敲著:“不一定是改了記錄。越是刻意正常,越可能有問題。你看,她每月初三、十六必出宮,風(fēng)雨無阻,有大大的問題!”
正愁眉不展時,通籍司的小太監(jiān)抱著個藍(lán)布封皮的冊子匆匆進(jìn)來:“夏才人,奴才方才翻漏了這本,是前幾日的臨時登記冊,您要不要過目?”
夏秋知接過冊子,快速翻閱,很快就被最后一頁的字跡吸引住了。
“四月廿一,月梅,替蓉嬪采買生辰禮,未時三刻出宮,戌時一刻歸。”
四月廿一,正是貴妃誣陷她詛咒龍?zhí)バ∩弫硭巡樽C據(jù)的那天。
“替蓉嬪采買?”夏秋知眉頭微蹙,“我怎么沒聽說蓉嬪要過生辰?”
小太監(jiān)撓了撓頭:“蓉嬪娘娘的生辰在五月,許是提前備著?奴才也不清楚,只按登記的記。”
【!!蓉嬪!就是那個幫女主解圍的娘娘!】
【月梅替她采買,難道她們關(guān)系很近?】
【可生辰在五月,提前倆月備禮?這也太奇怪了!】
夏秋知目光盯著蓉嬪兩個字,忽然想到什么,問道:“月梅采買的是什么禮?”
“登記上沒寫,只說是‘飾品’。”小太監(jiān)回憶道,“那天月梅回來時,手里拎著個錦盒,看著沉甸甸的,還特意用帕子遮住。”
飾品?
夏秋知心里咯噔一下,匯寶樓不就常賣這些玩意兒嗎?
【!!飾品!十有**是從匯寶樓買的!】
【蓉嬪讓月梅去買,她知不知道匯寶樓的底細(xì)?】
【細(xì)思極恐啊!貴妃誣陷女主那天,蓉嬪解圍,現(xiàn)在查到月梅替蓉嬪買“飾品”,這幾件事會不會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柯南:真相只有一個……】
她把冊子合上,遞給小太監(jiān):“多謝你了,這本我記下了。”
小太監(jiān)剛退出去,春雪就急道:“小主,蓉嬪娘娘該不會……”
“不好說。”夏秋知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但月梅特意在那日替她采買,還遮遮掩掩,絕非偶然。”
她想了想,嘴上開始嘀咕:“細(xì)想下來,蓉嬪性子素來溫和,不愛摻和是非,那日為何突然替我解圍?”
【難道蓉嬪被月梅拿捏了?所以才幫女主解圍,是想借才人之手?jǐn)[脫月梅?】
【也有可能是被脅迫的!月梅背后有人,說不定用什么事要挾蓉嬪!】
【那蓉嬪豈不是很危險?】
夏秋知心里沉甸甸的。
她原以為月梅只是單獨(dú)行事,現(xiàn)在看來,這張網(wǎng)比想象中撒得更廣,連看似無關(guān)的蓉嬪都被卷了進(jìn)來。
“春雪,”她忽然道,“明日一早,去給蓉嬪娘娘送些新制的紫藤花糕,就說……謝她那日幫忙解圍。”
【女主要去見蓉嬪?】
【借著送糕探探口風(fēng)?這招妙啊!】
【希望蓉嬪沒事!別是被人害了才好!】
夏秋知握緊了袖中抄著記錄的紙,指尖有些發(fā)涼。
這盤棋里,看似無辜的人,或許早已身陷囹圄。
“走吧,我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