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指揮室里,血腥味尚未散盡。
巨大的堪輿圖鋪在地上,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巨獸之口。
蕭戰(zhàn)、王霸、吳能、李四,圍圖而立。
“京城不會給我們喘息的時間。”
蕭戰(zhàn)的木棍,點在地圖上兩個位置。
“我們?nèi)眱蓸訓(xùn)|西。”
“鐵,還有馬。”
他的木棍,先是敲在燕州東北的黑風(fēng)山。
“這里,有燕州最大的鐵礦。我要用它,讓我們的‘火龍槍’,子彈管夠。”
木棍隨即劃向云州境內(nèi),一片廣袤的草原。
“這里,是云州苑馬場,大周最好的戰(zhàn)馬都在那。我也要它。”
“我要的,不是只能龜縮守城的步卒。”
“我要的,是一支能用鐵蹄和子彈,踏平天下的騎兵!”
李四的呼吸瞬間粗重,眼中是狼一樣的綠光。
王霸的拳頭捏得咯吱作響。
“世子,怎么打?”
“黑風(fēng)山鐵礦,守軍五百,由礦監(jiān)陳忠統(tǒng)領(lǐng),此人貪婪怕死,不足為懼。”
“云州苑馬場,有朝廷守軍三千,但軍紀(jì)渙散,形同虛設(shè)。”
蕭戰(zhàn)的目光掃過眾人。
“兩個任務(wù),兵分兩路。”
“我去搶馬!”
李四第一個吼了出來,唾沫星子都噴到了地圖上。
“兩百人,干他三千人!這活兒帶勁!”
“放屁!”王霸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將李四推開,“你那腦子只配去挖礦!搶馬這種技術(shù)活,得俺來!”
“你他媽說誰沒腦子!”
李四當(dāng)場炸了,一把攥住王霸的衣領(lǐng)。
兩人像兩頭斗牛,頂在一起,誰也不讓。
吳能站在一旁,面無表情,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夠了。”
蕭d戰(zhàn)的聲音不大,卻像一盆冰水,澆在兩人頭上。
李四和王霸同時松手,悻悻地退后一步,低下了頭。
“吳能。”
“在。”
“你帶一百人,去黑風(fēng)山。”
蕭戰(zhàn)的木棍點了點礦場的位置。
“我不要礦石,我要工匠,和冶煉圖紙。我要活的。”
吳能點頭。
“是。”
蕭戰(zhàn)的目光轉(zhuǎn)向李四和王霸。
“你們兩個,帶兩百人,去云州。”
“我不管你們是偷是搶,還是用美人計。”
“三天之內(nèi),我要在燕王府,看到八千匹馬。”
李四和王霸對視一眼,眼中的火焰再次被點燃。
“保證完成任務(wù)!”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陣哼哧帶喘的腳步聲。
張狗蛋,像一坨移動的金山,滾了進來。
他身上那件用金線繡滿銅錢的絲綢長袍,在火光下閃閃發(fā)光,腰間的玉帶勒得肥肉都在顫抖。
“世……世子爺!”
張狗蛋跑到蕭戰(zhàn)面前,獻(xiàn)寶似的遞上一個紫檀木盒子。
“您看!這是小的找人專門打造的‘會長專用餐具’!純金的!以后小的出門吃飯,就用這個!”
李四的眼角瘋狂抽搐。
他看著張狗蛋那身油光水滑的肥肉,再想想演武場上被秦蒼操練得脫了形的弟兄,心里很不是滋味。
“很好。”
蕭戰(zhàn)接過盒子,看都沒看,又遞了回去。
“還不夠。”
“啊?”張狗蛋一愣。
“我要你把燕州城最大的酒樓包下來,連包三天,只請全城最漂亮的歌姬唱曲,不許任何客人進入。”
“我要你把錢多多送來的那些珠寶,都熔了,在燕王府門口,給我澆一個純金的茅廁!”
“我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跟著我蕭戰(zhàn),我燕王府,富可敵國。跟著我,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指揮室里,一片死寂。
王霸張大了嘴。
李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吳能那張冰山臉上,都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張狗蛋呆住了。
那顆自卑到泥土里的心,被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誕而又滾燙的使命感,狠狠地?fù)糁辛恕?/p>
“是!”
“小人……保證把錢花得讓全天下都眼紅!”
張狗蛋領(lǐng)了圣旨,一搖三晃,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
蕭戰(zhàn)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
“去準(zhǔn)備吧。”
當(dāng)夜。
三百名換上黑色勁裝的士兵,在演武場集結(jié)。
沒有口號,沒有喧嘩。
只有盔甲碰撞的輕響和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在秦蒼魔鬼式的訓(xùn)練下,他們身上屬于囚犯的痞氣已被徹底剝離,取而代之的,是狼群般的沉默與殺氣。
兩支隊伍,如兩條毒蛇,悄無聲息地滑入夜色。
……
黑風(fēng)山。
礦監(jiān)陳忠正摟著新納的小妾,喝著溫?zé)岬拿谰啤W鳛榛噬蹋谶@里就是土皇帝,三班倒的礦衛(wèi),高聳的箭樓,還有那兩道堅固的木制寨門,給了他足夠的安全感。
山路崎嶇,月光被濃云遮蔽。
吳能趴在一處山巖后,舉起了手里的單筒夜視鏡。
鏡片中,遠(yuǎn)處的礦場輪廓清晰可見。
高聳的寨墻,四角分明的箭樓,還有寨門前那兩排尖銳的拒馬。
一切,都和情報里描述的一樣。
但吳能的眉頭,卻緩緩皺起。
不對勁。
太安靜了。
也太規(guī)整了。
巡邏隊的路線,不是懶散的礦衛(wèi),而是正規(guī)軍才有的交叉巡邏步法。
箭樓上,隱約可見的黑影,輪廓比尋常弓箭手要龐大得多,那分明是……重弩!
吳能緩緩放下夜視鏡,瞳孔在黑暗中,冷得像冰。
他身后的一個隊員壓低聲音。
“隊長,信號彈?”
吳能沒有回答。
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礦場中央,最高的那座瞭望塔上。
那里,一面旗幟,在夜風(fēng)中,無聲地飄揚。
旗幟不是礦監(jiān)陳忠的“陳”字旗。
而是一個血紅的,張牙舞爪的……
“龍”字。
大周禁軍,龍驤衛(wèi)的旗。
吳能的心,沉了下去。
這不是一座礦場。
這是一個陷阱。
他對著身后的隊員,做出了一個冰冷的手勢。
“撤。”
話音未落。
“啾——!”
一朵刺目的紅色煙花,從礦場中央,沖天而起!
瞬間,整個山谷,火把通明,亮如白晝!
無數(shù)張弓拉滿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密集得如同蝗群振翅。
木屑橫飛!箭樓上,剛剛探出頭來的守衛(wèi),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fā)出,就被狂暴的彈雨撕成了漫天血霧。那兩扇陳忠引以為傲的,足以抵御千斤撞角的堅固寨門,在鋼鐵風(fēng)暴面前,脆弱得如同紙糊一般,頃刻間被打成了千瘡百孔的篩子!
吳能的臉上,第一次,沒有了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