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寫字樓像一頭沉默的巨獸,而他手里的 U 盤,就是刺向這頭巨獸的第一把刀。陳默站在地鐵口的路燈下,看著玻璃櫥窗里自己的倒影 —— 西裝褶皺里還沾著會議室的咖啡漬,領口別著的鋼筆帽歪歪斜斜,那是早上出門時女兒非要塞給他的 “幸運筆”。
手機在兜里震動,王鵬發來一張截圖:“李姐女兒的主治醫生姓張,林薇上周三去過醫院,繳費單金額正好 10 萬。” 后面跟著個滴血的表情。陳默盯著屏幕上的日期,上周三正是李娟的考勤記錄被篡改的那天,也是林薇讓小張修改 35 歲用戶數據的日子。
“哥,查到社保記錄了。” 王鵬的消息緊接著進來,“五個離職同事的醫保都被停了,理由是‘嚴重違反公司規定’。”
陳默的指關節在手機殼上磕出輕響。他想起老周說過,他妻子有糖尿病,每個月都得靠醫保買胰島素。如果醫保被停…… 他不敢再想下去,轉身往地鐵站跑時,公文包里的 U 盤硌得肋骨生疼。
第二天早上八點,陳默剛走進公司就被前臺叫住:“林副總在辦公室等你,說有緊急項目。” 小姑娘遞來一杯熱咖啡,“她特意讓我買的藍山,說你喜歡喝。”
陳默捏著咖啡杯的手頓了頓。他明明喝不慣藍山的酸味,團隊里只有林薇的助理愛點這個。這杯咖啡像個試探,精準地踩在 “假裝熟悉” 的邊界上。
林薇的辦公室在 18 樓拐角,門上掛著 “營銷副總” 的牌子,比原來的總監辦公室大了近一半。陳默推門時,正撞見林薇把一疊文件塞進碎紙機,紙屑紛飛中,他瞥見 “35 歲員工評估表” 的抬頭。
“來了?” 林薇轉身時,酒紅色的指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她指著茶幾上的方案,“坐,看看這個。”
紫檀木茶幾上攤著份家電項目方案,封面上 “鼎盛集團 × 惠民電器” 的燙金大字刺眼得很。陳默拿起方案時,指尖觸到一張硬紙 —— 不是方案里的內容,更像張便簽。
“惠民電器,” 林薇往咖啡機里倒著藍山咖啡豆,蒸汽嘶嘶作響,“去年營收跌了 40%,董事會本來不想接,但你知道張總那人……” 她轉過身,嘴角掛著標準的微笑,“這單要是做成了,不僅你的總監位置穩了,整個市場部的年終獎都能翻倍。”
陳默翻方案的手指停在第 17 頁。用戶畫像分析表里,35 歲以上群體的消費預算被砍了 60%,和小張發給他的原始數據完全相反。他抬頭時,正好對上林薇的目光 —— 她在盯著他的手,準確地說,是盯著他捏著方案的指節。
“怎么了?” 林薇放下咖啡壺,“有問題?”
“沒有。” 陳默把方案合起來,故意讓那張藏在里面的便簽滑落在地。紙片飄落的弧度帶著刻意的緩慢,他甚至看清了上面打印體的 “30 天” 字樣。
“哎呀,這是什么?” 林薇彎腰去撿時,香奈兒套裝的肩線繃得筆直,像只蓄勢待發的貓。她捏著便簽的動作頓了頓,隨即笑出聲,“瞧我這記性,這是給你的 KPI 底線。”
陳默撿起便簽的另一半 —— 上面印著 “流量翻倍,否則團隊解散”。墨跡邊緣有輕微的褶皺,顯然被反復折疊過。他想起昨晚王鵬發的渠道數據,那個被篡改的東區轉化率,突然明白這張便簽的真正用途。
“副總就這么信我?” 陳默把便簽揣進褲兜,指尖觸到 U 盤的棱角,“30 天流量翻倍,惠民電器自己試了三次都沒成。”
“別人不行,你行啊。” 林薇端來咖啡,杯沿的奶泡畫著歪歪扭扭的笑臉,“你是公司老人,從市場專員做到經理,哪次不是啃硬骨頭?” 她突然壓低聲音,“其實我跟張總爭了很久,這個項目好多人盯著呢。”
陳默呷了口咖啡,酸味直沖鼻腔。他記得三年前競標大潤發項目時,林薇也是這樣說的,結果他熬夜做的方案被她換了署名,最后晉升的是她的嫡系。當時老總監拍著他的肩膀說:“小陳,職場里的‘信任’,有時候是裹著糖的毒藥。”
“這個項目需要調動所有渠道資源。” 陳默放下咖啡杯,“尤其是東區那個新渠道,轉化率……”
“放心!” 林薇打斷他,打開平板調出數據報表,“東區渠道我已經幫你打通了,張總特批的資源。你看,這是昨天的測試數據,轉化率 35%,比預期高了近一倍。” 她滑動屏幕的手指停在某個單元格上,那里的數字邊緣有明顯的修改痕跡。
陳默的目光落在報表的時間戳上 —— 凌晨兩點十七分,正是 IT 主管說林薇讓他改數據的時間。他突然笑了:“這么好的渠道,副總怎么不交給自己人做?”
林薇的臉色僵了 0.5 秒,隨即恢復笑容:“我這不是信你嗎?” 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你知道公司最近在裁員,市場部要是再沒成績……”
“所以這是‘生死狀’?” 陳默晃了晃手里的方案,“成了我上位,敗了團隊解散?”
“話別說這么難聽。” 林薇轉過身,平板往茶幾上一摔,“陳默,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但現在是關鍵時刻。董事會盯著 35 歲以上的人,你要是把這個項目搞砸了……”
“我要是搞成了呢?” 陳默前傾身體,目光像手術刀般剖開她的笑容,“是不是就不用進那個‘優化名單’了?”
林薇的瞳孔猛地收縮。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像張被撕碎的面具。她突然笑了,笑聲在空曠的辦公室里回蕩:“你查我?”
“我只查數據。” 陳默掏出手機,點開小張發來的聊天記錄,“比如這個 ——‘把 35 歲以上用戶的消費預算砍半’,副總覺得這樣的數據能支撐流量翻倍?”
走廊里傳來腳步聲,林薇突然抓起平板砸向陳默。他側身躲開,平板在墻上撞得粉碎,屏幕里還亮著趙強發來的消息:“已安排人盯緊陳默團隊。”
“陳默,別給臉不要臉!” 林薇的聲音壓得極低,高跟鞋在地毯上碾出褶皺,“這個項目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我接。” 陳默撿起地上的方案,“但我要調動所有資源,包括林副總手里的 KOL 資源。” 他盯著她瞬間僵硬的臉,“還有,我的團隊必須全留著,少一個人我就停手。”
林薇的手指在茶幾上敲了三分鐘,最終點頭:“可以,但我要每天看數據報表。” 她突然笑了,“其實我也是為你好,這個項目做成了,誰還敢動你?”
陳默走出辦公室時,正好撞見王鵬在走廊抽煙。老員工沖他使了個眼色,把煙盒塞給他 —— 里面夾著張便簽:“小張被 HR 叫去了,說要調崗。”
“告訴她不同意。” 陳默低聲說,經過碎紙機時,突然停下腳步。機器的投料口還卡著半張紙,上面印著 “惠民電器 真實數據” 的字樣。他趁林薇沒注意,快速抽出紙揣進兜里,轉身時撞上了匆匆趕來的小張。
“哥!” 小姑娘眼眶通紅,手里攥著調崗通知,“HR 說讓我去行政部打雜,不然就……”
“不去。” 陳默把方案塞給她,“把惠民電器的用戶畫像重做,用原始數據,不要改任何一個數字。” 他看了眼腕表,“下午三點,團隊開會。”
小張看著方案封面上的 “惠民電器” 四個字,突然明白了什么:“哥,這不是那個‘死單’嗎?林副總怎么給你了?”
“因為她覺得我會死。” 陳默摸了摸她的頭,“但她忘了,死單有時候也能變成活棋。” 他轉身走向會議室,褲兜里的便簽和 U 盤硌在一起,像兩顆上膛的子彈。
下午三點,市場一部的小會議室里煙霧繚繞。王鵬把惠民電器的資料往桌上一摔:“這就是個坑!他們的老客戶流失率 47%,新用戶轉化率不到 3%,30 天流量翻倍?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太陽是不會出來了。” 陳默打開筆記本電腦,調出林薇給的報表,“但我們可以造個‘太陽’。” 他指著被篡改的數據,“林薇把東區渠道的轉化率改高了,說明她在那邊做了手腳。”
“你的意思是……” 王鵬眼睛一亮。
“她想讓我們用假數據交差,然后抓我們的把柄。” 陳默點開原始數據,“但她忘了,惠民電器真正的問題不在流量,在留存。” 他調出用戶調研,“45% 的老客戶說‘產品還行,但沒人管’,這才是突破口。”
小張突然舉手:“哥,我剛才查了惠民電器的社交媒體,好多人在吐槽售后,說打了十次電話都沒人接。” 她調出截圖,“尤其是 35 歲以上的媽媽群體,抱怨最多的是‘說明書看不懂’。”
“就是這個!” 陳默在白板上畫了個漏斗,“流量翻倍是假的,但用戶召回是真的。我們不做新用戶,就做老用戶激活,用服務帶動二次購買。” 他轉身看向王鵬,“你把所有離職老員工的聯系方式找出來,尤其是李娟手里的那三個大客戶。”
王鵬的手頓在煙盒上:“你想……”
“他們被林薇坑了,現在肯定憋著氣。” 陳默的目光掃過團隊成員,“我們給他們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他掏出那張從碎紙機里撿的紙片,“惠民電器的真實數據在這里,他們的庫存積壓了 8000 臺,我們幫他們清庫存,要 20% 的分成。”
“瘋了!” 王鵬跳起來,“林薇要是知道了……”
“她不會知道。” 陳默打開加密文件夾,“IT 主管給了我林薇和渠道商的聊天記錄,她挪用了 200 萬推廣費,根本沒給我們留資源。” 他看著團隊成員震驚的臉,“所以我們只能靠自己,用他們最看不起的‘老用戶’,打一場翻身仗。”
窗外的陽光突然被烏云遮住,會議室里的燈光顯得格外明亮。陳默看著白板上的 “30 天計劃”,突然想起昨晚在地鐵口收到的妻子的消息:“女兒說爸爸是超人,一定能打敗壞蛋。”
“干不干?” 陳默舉起咖啡杯。
“干!” 王鵬第一個撞過來,咖啡灑在報表上,暈開的水漬正好遮住 “林薇” 的簽名。小張掏出手機:“我現在就聯系那些老客戶,告訴他們有大生意。”
陳默看著沸騰的團隊,摸了摸褲兜里的便簽。林薇以為這是 “生死狀”,但對他來說,這是 “宣戰書”。他打開微信,給妻子發了條消息:“告訴女兒,超人開始行動了。”
發送成功的瞬間,林薇的電話打了進來。陳默按下接聽鍵,聽著她假惺惺的 “項目進展如何”,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副總放心,一切按計劃進行,數據好得很。”
掛了電話,他把林薇的號碼設成 “詐騙電話”,然后點開王鵬發來的消息:“李娟說愿意幫忙,但她要林薇挪用公款的證據,她老公的醫藥費還沒著落。”
陳默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出兩個字:“等著。” 他看著窗外逐漸放晴的天空,知道這場風暴,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