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么啊……
源賴清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直跳。
這算什么?恐怖片經典場景重現?
“喂,那個人……”
身旁的藤原千夜顯然也認出了那個縮在角落里的身影,聲音里透著一股壓抑不住的錯愕。
源賴清沒理她,徑直推開了那扇半掩的教室門。
“吱呀——”
老舊的門軸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呻吟,瞬間打破了教室里那詭異的日常感。
廣播里那個做作的女聲戛然而止。
最后一排,那個孤零零的身影像是受驚的小鹿一般猛地抬起頭,怯生生地望了過來。
眼神里是徹頭徹尾的陌生、驚恐,還有一絲幾乎要溢出來的哀求。
仿佛他們不是來救她的同伴,而是新一輪前來施暴的惡棍。
源賴清和藤原千夜同時沖到了她的課桌前。
“喂!月島奈!”
藤原千夜這個急性子,果然是第一個憋不住的。
她一把抓住月島奈那瘦削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起來,那力道大得讓源賴清懷疑月島奈那纖細的脖子會不會當場被她搖斷。
“你清醒一點!別在這里給本小姐裝可憐了!快點想辦法離開這個鬼地方!”
然而,她的粗暴舉動只起到了反效果。
“啊……”
月島奈發出一聲微弱又驚恐的悲鳴,身體抖得像風中殘葉,那雙漂亮的紫色眼眸里瞬間蓄滿了淚水,整個人拼命地向后縮,恨不得能把自己縮進墻壁里去。
這反應……
源賴清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不是裝的。
“夠了,藤原。”
源賴清伸出手,按住了藤原千夜還在用力搖晃的手腕。
“你再搖下去,她的腦子就真成漿糊了。”
“我當然看得到!”藤原千夜甩開他的手,火氣很大,“就是因為不對勁才要讓她清醒過來!”
源賴清在心里默默吐槽,嘴上卻懶得跟她爭辯。
他繞過藤原千夜,蹲下身,讓自己與蜷縮在椅子上的月島奈視線齊平。
他這才看清,月島奈那張干凈的木質課桌上,被人用馬克筆和涂改液畫滿了各種不堪入目的涂鴉。
【怪物】
【去死吧,鈴木】
【別以為自己長得漂亮就很了不起,真惡心!】
字跡歪歪扭扭,充滿了最純粹的惡意。
源賴清瞬間明白了。
在這個由裂口女的記憶構筑而成的精神世界里,作為施術者的月島奈,恐怕是承擔了最大負荷的那個人。
她的精神,已經和裂口女生前的角色——那個名叫“鈴木”的、被霸凌至死的少女,深度同化了。
現在強行用“月島奈”這個名字去喚醒她,只會加劇她精神上的混亂和角色認同的撕裂感,搞不好會讓她徹底崩潰在這個虛假的世界里。
真是麻煩透頂。
源賴清嘆了口氣,沒有提任何關于現實世界的事情,只是指著桌上那些刺眼的涂鴉,用一種盡可能溫和的語氣問道:
“這些,是誰干的?”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詢問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月島奈,或者說“鈴木”,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她死死地咬著下唇,沒有回答,只是把頭埋得更低了,銀白色的長發垂下來,遮住了她大半張臉。
源賴清也沒有追問。
他在課桌里翻找了一下,居然真的讓他找到了半塊還算干凈的橡皮。
他重新蹲下,什么也沒說,只是拿起那塊橡皮,對著桌面上一個用黑色馬克筆畫的、極其惡毒的鬼臉,開始默默地擦拭起來。
他的動作很輕,很慢,也很專注。
橡皮屑簌簌地落下,黑色的痕跡被一點點地擦去,露出下面木頭原本的顏色。
整個教室里,只剩下橡皮與桌面摩擦時發出的沙沙聲,以及藤原千夜那壓抑著不耐煩的呼吸聲。
“喂,你到底在干什么?”
藤原千夜看得目瞪口呆,終于還是忍不住低聲質問道。
在她看來,源賴清現在的行為簡直莫名其妙到了極點。
都什么時候了,不想著怎么破解這個鬼地方,居然有閑心在這里幫人擦桌子?
源賴清頭也沒抬,只是繼續著手上的動作。
“你看不懂?”
“我當然看不懂!擦掉這些東西有什么用?難道這個鬼地方還能因為一張干凈的桌子消失不成?”藤原千夜的聲音里滿是焦躁。
“那不然呢?”源賴清反問,“你繼續去搖她?還是你打算把這張桌子也一腳踹爛?”
藤原千夜被他一句話堵得死死的,臉都憋紅了。
源賴清懶得再理她。
他能感覺到,隨著他的擦拭,身前那個女孩緊繃的身體,似乎正在一點一點地放松下來。
藤原千夜雖然滿心不解和火大,但她也不是傻子。
她看到,隨著源賴清的動作,女孩那雙充滿恐懼和絕望的紫色眼眸中,漸漸泛起了一絲微光。
那不是屬于“鈴木”的恐懼,而是一絲屬于“月島奈”本人的、困惑的微光。
真的有效果。
他居然真的有辦法?
就在源賴清心中一喜,準備再接再厲,將這污濁的桌面徹底擦拭一新時。
“吱嘎——”
一聲刺耳的仿佛能刮擦骨膜的噪音,從教室門口傳來。
那扇虛掩的木門被一股粗暴的力量猛地推開了。
幾個穿著同樣校服的身影,堵住了門口的光線,投下扭曲而充滿壓迫感的陰影。
與走廊里那些面目模糊的記憶殘影截然不同,這幾個人的臉清晰得令人作嘔。
那是一種刻意的清晰,仿佛這個世界的惡意,將所有的力量都用來雕琢他們臉上的嘲弄與鄙夷。
為首的是一個留著茶色卷發的女生,眼線畫得又粗又長,廉價的唇彩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油膩的光。
她雙手環胸,下巴抬得幾乎要與天花板平行,
她的視線如同一灘粘稠的污水,在教室里緩緩流淌,最終,死死地釘在了源賴清與藤原千夜的身上。
那眼神充滿了對闖入者的審視,更充滿了對弱者的、居高臨下的挑剔。
“喂。”
她張開嘴,聲音尖銳而囂張。
“你們兩個新來的,離那個怪物遠一點。”
話音落下的瞬間,源賴清感覺整個空間的空氣都變得沉重了。
一股無形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冰冷,粘稠,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那不是靈素,也不是妖氣,而是這個精神世界最底層的“規則”在發出**裸的警告。
——不要多管閑事。
藤原千夜那雙燃燒著火焰的鳳眼,瞬間瞇成了一條危險的線。
怪物?
這兩個字像淬了毒的鋼針,狠狠扎進了她的耳朵里。
她堂堂藤原家的大小姐,藤原千夜,活了十八年,向來只有她用最惡毒的詞匯去踐踏別人的份。
什么時候,輪到這種連臉都記不住的路人甲,敢在她面前用這種詞匯,去定義她藤原千夜認定的宿敵?
月島奈那個女人,那個永遠一副冰山臉的討厭鬼,再怎么令人不爽,也只能由她藤原千夜親手擊敗!
她的榮耀,她的失敗,她的狼狽,都只能由她藤原千夜來見證,來嘲弄!
你們這些連名字都沒有的雜魚,算什么東西?
一股被侵犯了領地的暴怒“噌”地一下,從藤原千夜的心底最深處轟然噴發。
“你說誰……”
她的聲音很冷,像淬了冰。
“是怪物?”
那個茶色卷發的女生顯然沒把她放在眼里,嗤笑一聲:“當然是她了,鈴木那個惡心的家伙。怎么,你們想跟她做朋友?那我勸你們還是早點滾蛋比較好,不然……”
她的話還沒說完。
一道火紅色的殘影裹挾著滔天怒火,瞬息之間便沖到了她的面前。
是藤原千夜。
她甚至懶得再多說一句廢話,緊握的拳頭包裹著壓抑到極致的怒火,對著那張令人作嘔的臉徑直揮了過去!
砰!
一聲悶響。
藤原千夜的靈素雖然被壓制到了極限,但她常年鍛煉的身體所爆發出的反應速度和力量,依舊遠遠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疇。
那個茶色卷發的女生甚至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整個人就像被撞了大運,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狼狽地向后倒飛出去,
她一連撞翻了好幾張桌椅,骨頭與木頭發出的碎裂聲混雜在一起,才重重地摔在地上,沒了聲息。
“吵死了,雜碎。”
藤原千夜緩緩收回拳頭,甩了甩手腕,臉上滿是“打你都嫌臟了我的手”的嫌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