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賴清和渡邊野告別后回到公寓,整個人像一截被抽干了水分的朽木,重重地把自己摔進了沙發里,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再動彈。
他閉上眼,下午在活動教室里發生的那一幕,還在他腦海里進行著慘無人道的高清重播。
一邊是藤原千夜那堪稱光污染的火蝶之舞,特效拉滿,聲勢浩大。
另一邊是月島奈那輕描淡寫到近乎侮辱的防御屏障,沒有聲音,沒有光效,仿佛只是隨手在空氣里抹了一下。
一個華而不實,一個深不可測。
但無論是哪一個,都讓他這個連火星都搓不明白的煉氣三層小修士感受到了來自世界的深深惡意。
不行,這不行。
源賴清猛地從沙發上坐起來,內心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再這么咸魚下去,別說逍遙自在了,以后怕不是連給那兩個女人當戰斗余波的背景板都沒資格。
萬一哪天她們打上頭了,一個沒收住手,自己這剛開啟的第二人生豈不是要當場宣告劇終?
“少主,您回來了。”
青川加奈的聲音如同山澗清泉,恰到好處地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
她端著一杯冰鎮麥茶走來,纖柔的身段在深色和服下勾勒出玲瓏的曲線,將杯子輕輕放在他面前的茶幾上。
玻璃杯壁上凝結著細密的水珠,散發著清涼的寒意。
“辛苦了,加奈醬。”源賴清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總算澆滅了心里那股無名火。
青川加奈沒有離開,而是以一種無可挑剔的姿態,跪坐在他對面的地毯上,
雙手交疊放在膝上,微微垂著眼簾,一頭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披散在身后,襯得她頸項白皙,像一株安靜的白色百合。
她什么也沒問,但那副“我在聽”的架勢,比任何主動的詢問都更能讓人打開話匣。
源賴清嘆了口氣,索性把下午的經歷當成段子一樣吐了出來。
“你是沒看到啊加奈醬,那個都市傳說研究部,簡直就是個神仙窩。”
“部長月島奈,就是那個月島家的大小姐,人狠話不多,坐那兒跟個冰雕似的,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能被她凍住。”
“然后藤原家那個大小姐,藤原千夜,跟個炮仗一樣沖進來,二話不說就開大。幾十只著火的蝴蝶啊,滿屋子亂飛,差點把我那身剛換的校服給點了。”
源賴清繪聲繪色地描述著,還不忘比劃了一下火蝶的大小。
“結果呢?月島部長眼皮都沒抬一下,隨手就給擋住了,跟拍蒼蠅似的。你說氣不氣人?”
他一邊吐槽,一邊偷偷觀察著青川加奈的反應。
然而加奈的臉上依舊掛著那抹溫柔嫻靜的微笑,眼神里沒有絲毫波瀾。
“賴清少主辛苦了。”她只是輕聲回應,“能與月島小姐和藤原小姐成為同學,想必未來的校園生活會很充實。”
這反應也太平靜了吧?
源賴清感覺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算了,不跟她繞圈子了。
他放下茶杯,表情瞬間垮了下來,一臉苦大仇深地看著加奈,語氣里充滿了對自身實力的絕望。
“加奈醬,說正事。”
“我那本古籍上的【火球術】,搓出來就一小火星,噗地一下就沒了。這玩意兒別說打架了,冬天拿來點個爐子都嫌它火力不夠。”
“太丟人了。真的。”
他雙手合十,擺出了一副拜托神明的虔誠姿態。
“有沒有什么……就是那種,看起來不怎么費力,但一出手就特別厲害,特別有格調的法術?煉氣三層能用的那種。”
最好是那種別人還在那兒結印念咒,自己這邊手指一動,戰斗就已經結束了的。
逼格,最重要的就是逼格。
青川加奈聞言,終于有了些許變化。她放下了交疊在膝上的手,那雙總是帶著一絲憂郁的眸子,第一次如此專注地直視著源賴清。
她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了一個看似毫不相干的問題。
“少主,您覺得陰陽師的‘術’與您的‘法’,其根本區別,究竟在何處?”
源賴清一愣,這個問題他還真沒仔細想過。
不等他回答,加奈便自顧自地解釋起來,她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陰陽師是‘借’。”
“他們從天地間借來駁雜混亂的靈素,再用符咒和咒文作為模具,像玩泥巴一樣,將這些靈素捏成他們想要的形狀。火蝶也好,屏障也罷,本質皆是如此。”
“聲勢或許浩大,但終究是外物,不僅操控晦澀,而且能量在‘借’與‘捏’的過程中,損耗巨大。”
源賴清聽得有些入神,這些理論,他母親留下的那本古籍里可沒寫得這么透徹。
“而您是‘煉’。”
青川加奈的目光落在源賴清身上,仿佛能看透他的氣海,看到那團正在緩緩流轉的精純靈氣。
“您體內的每一絲靈氣,都是經過功法千錘百煉、去蕪存菁的真元,是屬于您自己的力量。它如臂使指,精純無比。”
“它是一根無堅不摧的鋼針。”
她頓了頓,語氣里帶上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惋惜。
“您卻想用這根鋼針,去學著別人砌墻,這自然是舍本逐末。”
這番話如同一道驚雷,在源賴清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那我該怎么做?”源賴清激動地身體前傾,像個終于找到正確方向的學生。
青川加奈站起身,優雅地走向廚房。她的身姿曼妙,和服的衣料隨著她的動作輕柔地滑動,帶起一陣若有似無的幽香。
片刻后她走了回來,白皙的手掌攤開,掌心靜靜地躺著一粒晶瑩剔透的米。
她將米粒遞到源賴清面前。
“少主,請放棄‘形狀’的束縛,專注于您的‘意’。”
“將一絲靈氣,只需要一絲,凝聚于這粒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