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還沒到院門口,院里的一條大黑狗便叫嚷著,搖著尾巴先撲了出來,接著季富年方八歲,長相很是可人的雙胞胎女兒,杏兒和朵兒,奔了出來。杏兒直接撲向她爹,朵兒被妹妹松開后,一臉笑意的站在原地。
“爹,爹,我要的紅頭繩您給我買了沒?”杏兒見著有日子沒有歸家的父親,激動的小臉都通紅。拽著季富的胳膊說完這句話,才看見季富身邊站著的,一內穿淺灰色小棉馬卦,外穿雜色毛皮坎肩,頭戴烏純黑毛皮帽子,腳蹬翻毛靴子的季英芝。立時便有些羞怯的往季富身后躲。
季富卻是把她從身后拉出來,對著她說,“這是東家家的四少爺,還不上來見個禮!”然后看著季英芝一臉笑意,炫耀的操著大嗓門喊道,“少爺,這就是我那雙胞胎中的老二杏兒,姐妹倆落地相差也就幾分鐘。”
雖說是鄉下,可是季富怎么說也是在城里郊區的大戶人家干活,回來時,也是會和自己的兒女說起大戶人家的一些禮節,為的是等著自己的女兒再大一點,好去有錢人家,做個丫鬟有口飽飯吃。
杏兒低頭羞澀的上前,有模有樣的一施禮,低低的言道,“東家少爺好!”
女兒端莊的行為舉止,讓季富立時一臉的滿意自得。往前走了幾步,把站在不遠處的朵兒拉了過來,又大聲喊道“東家少爺,這個是我的大閨女朵兒,只是年幼得了一場病,眼睛突然失明。朵兒還不給東家少爺見禮。”
朵兒和杏兒都覺得自己的爹,今天這嗓門也是忒大了點,但是小姐妹倆卻也只是在心里想想。
朵兒乖巧的一施禮喊了聲,“東家少爺好!”
季英芝雖然聽不見,但只看表情、舉止,就知道說的是啥了,小大人似的微微一笑,端足了少爺架子點了點頭。之后,便開始仔細打量眼前,雖說是出生在鄉下,卻如出水芙蓉般,漂亮、水靈的雙胞胎小姐妹。
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長長的辮子,一模一樣的柳葉眉,烏黑的眼睛,像一汪見不到底的清泉,小翹鼻子下的那一張似乎是涂了唇膏的櫻桃小嘴,秀氣的瓜子臉,像極了戲臺上,那些扮演小仙女的漂亮女娃。
心里有這樣的念頭,想到自己把這兩個水靈靈的女孩,看成戲子了,季英芝連忙一甩頭。如果不是兩個女孩子,身上打著補丁的粗布衣服,顏色不一樣,季英芝覺得,即便是這會子,他認真打量過了,一會也就分不出她們誰是誰了。看著妹妹靈動的雙眼,再看看姐姐沒有靈氣的黑眸,季英芝莫名的就把心偏到了失明的姐姐身上。
路上,季富把家里的事和季英芝嘮叨了一路,季英芝很是同情朵兒的遭遇。他看了一眼朵兒,一臉憐惜的跟著季富往院里走去。杏兒伸手牽起姐姐的手,默默的跟在他們身后進了家門。
季富的婆娘秋菊,正在中間屋的灶頭上拉風箱燒著水,才三十出頭的女人,常年干著莊稼地里的營生,打眼一看,竟比在城里頭做活的季富老了許多。這風箱已經拉了有那么一會了,鍋里的水已經開了兩道了,只等季富帶糧食回來下鍋。聽見腳步聲,秋菊一抬頭,卻是看見當家的手里,拿著一個鼓鼓的面口袋,和一籃子雞蛋,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個,一看就是少爺的男孩子。
“當家的,你這是?”家里來了生人,秋菊連忙起身,規矩的站在一邊,看著季英芝小聲的問道。
季富把手里的面口袋和雞蛋框子,放在屋內靠墻的,一個已經看不出本色的木制長條機上,拍了拍手,這才言道,“東家少爺到咱們家住幾天,你給東家少爺開個面鹵,搟點面吃,我們都餓了。對了一定要把東屋炕燒熱點。”
秋菊沒見過啥世面,這一聽是東家少爺,立時緊張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擱了。季富看見自己婆娘這個沒出息的樣子,心中很是不快,怕再站下去,會丟自己的臉,連忙把站在他身邊,也是有些局促的季英芝往里間屋讓。“四少爺,這咱都走了一天的路了,炕這會燒得熱熱的,您還是先上炕上暖和暖和,休息一下吧!”
季英芝是頭一次見季富的婆姨,心里少了那份對季富的熟稔,也是不知道該怎么和秋菊打招呼,便乖乖的跟著季富進了東屋。季英芝脫了靴子上了炕,熱乎乎的炕烘著,一下就感覺不那么冷了。季富連忙去外間屋,把自家碗洗了又洗,開水燙了兩遍之后,用碗從鍋里舀了一碗開水,小心的端著進了東屋,放在炕桌上,有些局促不安的對著季英芝言道,“少爺,這,這,這還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一點茶都沒有,今天您先湊合喝著,明天我去鎮上買點回來。”
季英芝笑著擺了擺手,“不用啦!你知道我在家里也不怎么喝茶的,就不必要浪費那些銀子了。”
季富得了季英芝的話,這才又出去拿騾子背上自家的高粱,把騾子喂好拴好,提著一袋子高粱和季英芝的行李走了進來。
季英芝不在堂屋,秋菊也就沒有那么緊張了,看見季富手里,他們家的袋子,對杏兒喊道,“杏兒,你把高粱面下鍋,不要打的太稠,一會撈著底下厚實點的給你奶奶先端過去,怕是她老人家早就餓了。”杏兒打開面袋子,用葫蘆瓢往外小心翼翼舀面,他們家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這么多面了。
這個春天,地里的野菜,似乎都被人連根拔起來了,有的時候拐著籃子出去,走一天的路,也挖不到多少野菜。還要小心著不要被地主家的狗腿子看見,那樣他們就會放狗咬。還好他們家的干野菜還有那么多,只不過有一段日子了,說是野菜糊糊,壓根就見不著點面星星。娘不說話,季杏狠狠的舀了一大瓢高粱面,放在盆里,然后倒上了水,使勁用筷子攪和了一下,就等鍋里剛添加過的涼水燒滾。眼睛瞧著,她母親正在盆里活著的那點白面,也不知道這白面面條是啥味道?這么想著,使勁的吞了一下口水。
朵兒坐在一蒲團上,一手往灶頭里放柴草,一手呼啦呼啦拉著風箱。想著那個來他們家的少爺,也不知道長得啥樣子?
季英芝的小腦袋突然從點著油燈的燈窩里出現,在里面喊道,“福伯,今晚上大家就一塊吃鍋白面條吧!”
季富聽言立刻進了屋,在他耳邊喊道,“東家少爺,這可不行,那白面,哪是我們這樣的人家吃得起的!有口菜粥喝已經是不錯了!”
季英芝也是有些少爺脾氣,哪里會聽季富的話,“你要是不這樣,我就拒絕吃飯!”
季富聽言皺著眉頭出了西屋,對妻子言道,“既然是少爺吩咐的,那你就多搟點吧!”
杏兒和朵兒長這么大,都還沒吃過白面面條,這一聽能吃上一頓白面面條,兩人臉上笑開了花。尤其是,剛剛還在心里,惦記著白面面條的杏兒,更是高興的好一會才收住了嘴角的笑容。
“娘,這打好的糊糊咋辦?”杏兒端著活好的糊糊問道。
“蓋上個篦子,放外面吧!”秋菊一邊從面袋子里,小心的舀著白面,一邊說道。
灶間屋,女人忙活著,季富在屋外,把弄死的麻雀,放在一個大泥盆里,從屋內鍋里,舀了一瓢開水,澆在上面開始拔毛。
走了一天的路,季英芝也是著實有點累了,就著熱炕頭,倚著被子不一會竟然睡了過去。
等到季富伸手推他醒來時,一股鹵面味撲鼻而來,睜開眼就看見他面前的炕桌上,擺著一疊咸菜,一碗冒著香味的肉和一碗冒著熱氣的白菜雞蛋打鹵面條。季英芝立刻就有了胃口,迫不及待的端起碗就往嘴里拔,卻是燙了他嘴一下,連忙又吐了出來,手在嘴巴邊扇著喊道,“這么熱,叫人怎么吃啊?”
季富連忙端著面條,去了外面,不一會又端著面條,走了進來,面也就沒有那么燙了,吃了幾口填了一下肚子,季英芝指著面前的一碗肉言道,“這是啥?不會就是我們今天路上扣的麻雀吧?”
季富連忙笑著點頭。季英芝夾了一筷子入口,一吃味道還真不錯,便放下面條,“主攻”那碗麻雀肉,埋頭吃了一會才想起,季富一定也還沒吃飯,揮了揮手,言道,“福伯,我這里不需要人,你也下去吃飯吧!”
季富也真是餓了,可是東家還沒吃飽飯,他也是不好丟下東家去吃自己的飯,何況這一頓還是沾了東家少爺的光,他心里感恩著呢!這會得話,自己也餓得慌,就不再堅持,到堂間屋去和婆娘女兒一起吃飯了。
炕燒得熱乎乎的,自己又吃得飽飽的,加之趕了一天的路,晚飯后,季富把給季英芝帶來的被褥鋪好,季富侍候著他泡了個腳后,他倒在鋪蓋上不一會就睡著了。
一覺睡醒,季英芝只覺得神清氣爽,伸了一個懶腰,眼睛都沒睜,嘴里頭便高聲喊道,“棗花棗花……”一連幾聲后,才看清自己待的地方,好一會,才記起自己這是在鄉下季富家。
家里的能動的人都上山去摟草了,就留下杏兒一個人等著這位少爺起床。鍋里的蔥油餅、荷包蛋都熱了幾遍了,那蔥油餅的香味從早上就引得杏兒嘴里直冒口水,這一聽見那位小爺的叫喊聲。連忙打開大鍋蓋,用瓢舀了一瓢熱水,又到缸里舀了一瓢涼水,手在里面試著直到水溫剛好合適,這才把一條潔白的毛巾搭在盆邊,端著盆小心的往東屋走。
季蕓芝知道這不是在自己家里,已經動手穿好了衣服鞋子,站在了炕邊。杏兒用身子掀開簾子,一臉笑意的,端著一盆冒著熱氣的水走進來,言道,“四少爺您醒了?快洗把臉吃早飯吧!我娘一早給您烙的蔥油餅在鍋里都給您熱了好幾回了。”嘴上說著,把手里端著的家里唯一一個搪瓷盆,放在了屋內的破舊方凳上。
季蕓芝倒也沒有和杏兒客氣,上前邊洗臉邊問道,“家里別的人呢?”
杏兒在一邊規矩的回道,“我們這地兒大山的主人每逢月頭月尾就會開山,讓周邊的村民去他們家的山上摟草砍柴,一大早爹娘他們就上山了。”這句話說完,才發現季英芝還是瞪著一雙大眼看著她,隨即想起她爹告訴她的話,對少爺說話一定要靠前,盡量大點聲。杏兒羞澀的往前走了幾步,站在季英芝的身邊在他耳邊,扯著嗓門把剛剛說的話又重復了一邊。
季英芝這才聽清杏兒的話,聽完卻是一臉的愕然,“啊,昆云山那么大,什么時候成了有主的了?”
杏兒嘆了口氣,繼續扯著嗓門喊道,“爹娘說人家有銀子,家里又有兒子在省城做大官,人家說山是他們家的就是他們家的!”看著比自己還小的杏兒,說起這件事,臉上有了在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愁容,季英芝心中升起一股怒火。他們季家,在他們那一片也算是大戶,家里也是有不少人在外做官,卻也是沒有誰霸道的手一指,說哪個山頭是他們家的。
看著季英芝因自己的話,表情有些不快,杏兒不敢再說什么了。見季英芝已經洗罷臉了,連忙上前把炕上的被褥疊好放在一邊,又去把炕桌拿來,放在炕上,鍋里熱著的荷包蛋,蔥油餅,端了上來擺好。勺子和筷子拿來后,端著臉盆快步往屋外走去,怕一會自己看著東家少爺吃,會被自己的口水給淹死。
季英芝吃了一口蔥油餅,覺得趕不上自己家廚子做的味道好,隨即把碗里的兩個荷包蛋幾口下肚,喊道,“杏兒,朵兒呢?難道朵兒也跟著去了?”季英芝想著朵兒是瞎子,這上山是怎么也不可能帶著個瞎子去的。
季英芝這樣一問,杏兒就明白了他心里的疑問,不得不再次一掀簾子走了進來,湊到他的耳邊,大聲言道,“她也去山里了,不能砍柴摟草,卻是可以幫著往家里背!”
“哦!這樣啊!”心里立時對那個,和他一樣有殘疾的朵兒,再次泛起同情,拿起餅大口的咬了幾口,看著杏兒瞪著大眼,看著自己手里的餅,喉嚨管急速的蠕動著。隨即一笑,把手里的蔥油餅遞給杏兒,“我吃飽了,這個給你!”
杏兒連忙擺手,季英芝卻是小臉一沉,“你若是不吃,等你爹回來我就告訴他,你沒有侍候好我。”
杏兒連忙上前小心的接過油餅,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吞咽,吃了幾口后卻是停了下來。
季英芝雙眼一瞪,“怎么不吃了?”
杏兒羞澀的低垂下頭,使勁吞了一口口水,大聲的喊道,“姐姐和娘,還有奶奶都沒有吃過蔥油餅,我要留給她們!”
季英芝聽了臉上的表情又是一愣,實在是沒有想到,還有人連蔥油餅都沒有吃過。這樣想著,把碗里剩下的油餅端起,“那這些都給你,你就把我給你的都吃了,這些留給她們吧。”
杏兒感激的接過碗,連聲說謝謝后,端著碗快步跑出屋,分出一些,立馬就給西廂房的奶奶端了過去。
早飯后,杏兒陪在季英芝身邊,在村子里到處閑逛,不一會季英芝就對眼前的枯樹、白屋頂,以及雪后坑坑洼洼的爛泥路,失去了興趣。眼睛一轉,想到上山去的季富他們,立刻對杏兒言道,“杏兒,他們去砍柴的山遠不?不遠咱們也去看看!”
杏兒先是搖了搖頭,后又點了點頭。時間不早了,按說,天還沒亮就出門的父母姐姐,這時差不多也該回來了。
山看起來近,走起來沒想到還是有點距離。杏兒倒沒什么,季英芝昨天走了不少路,兩腿還沒緩過來,走多了就有些酸疼起來,可是看著人家一個小姑娘,在前面腳步輕盈,也就只有硬挺著。一路上遇著好些擔柴草的村民,有認識的,杏兒就笑著上前和人打著招呼,問看沒看見自己的家人。有個同村男孩,告訴杏兒,他下山時,看見朵兒正在捆柴,說完警惕的看了看她身邊的季英芝,杏兒連忙介紹說是他們東家少爺。得到朵兒的消息,兩個人加快了步伐。
季富這趟回來,剛好趕上了開山,想多弄點柴草,就一趟趟和自己的婆娘,把柴草弄到山下,讓朵兒看著。朵兒眼睛是看不著,可是人卻是個干活的好手,摸索著把柴草,用帶來的草繩子,捆得結結實實,捆完最后一捆,便坐在草垛上想歇息一會,喘口氣,卻是聽見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逼近。
“呀,呀,呀,這哪里來的一個花大姐,長得可真水靈!”隨著一聲公鴨嗓音的調戲話語,朵兒感覺一只手伸了過來,她一偏頭躲了過去,人立刻從草垛上站起來,往一邊移去,卻是被腳下的亂草絆倒在地。
“少爺,少爺,這丫頭好像是個瞎子啊!”有人突然驚呼道。
“什么?瞎子?這么可愛的臉盤,竟然是個瞎子?”此人不信,上前,在瑟瑟發抖的朵兒面前,晃了一下手,看見朵兒的眼睛是大睜著,卻是目光無神。心里只覺得很晦氣,揮揮手對跟著他的兩個跟班喊道,“你們看,就連瞎子都來偷我們家的柴草,這還了得,給小爺把這些柴草都弄走!去集市上賣點銅板,咱們去喝點。”
說完他的兩個跟班,笑著就上前,去拿朵兒捆好的兩大垛柴草。朵兒這時早已經聽出來,來人就是他們同村,也是這座山的主人,大戶劉崴劉員外家,年方十二的三少爺劉德斌。聽見他們要把自己父母,早上辛苦從山上拉下來的柴草拿走,朵兒立時從地上爬起來,眼睛雖然看不見,耳朵卻是很靈敏,聽聲沖上前,和劉德斌的隨從掙奪柴草,嘴里則是連聲哀求道,“三少爺,三少爺,今天是劉員外開山的日子,我們這柴草不是偷的!求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們的柴草吧!”
劉德斌一直在煙臺讀書,這是放了寒假才回來的。一開始就覺得這女孩子有些面熟,再一聽見眼前的瞎女孩子,竟然知道自己是誰,連忙問身邊的人,“她是誰家的?”
兩邊的跟班的哪有不認識朵的,剛剛也只是礙于鄉里鄉親的面子,假裝沒認出來。這會自家少爺問起,跟班甲立刻言道,“啊,這不是季富家那對雙胞胎的大女兒嗎?”
劉德斌聽提到季富二字,臉上一陣慌亂,但馬上又穩住了心。早就知道那年被自己一時惡作劇,背后一掌,推下水的季家大女兒,后來被人救起就雙目失明了,如今事隔三年了,卻是第一次相見。想著,若不是因為他做的這件事怕被人察覺,做賊心虛,他也不會央求自己的父親,把他送到煙臺,去讀什么書。心里有鬼,就想早點離開,厲聲喊道,“都還愣著干什么?還不給小爺把柴草拿了走!”
朵兒死死的壓著一堆柴草不肯松手。氣得劉德斌上前就給了她一腳。朵兒被他踢得滾到了一邊,一側臉頰被擦傷,火辣辣的疼,感覺好像還有液體,順著臉頰往下流,卻是顧不得自己臉上的傷和身上的傷痛,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沖了過去,劉德斌腳又抬了起來,剛準備踢過去,自己卻是被橫出來的一腳給踹飛。隨之而來的杏兒,沖到朵兒身邊,蹲下抱住滿身擦傷的朵兒,“姐,姐,別怕有我!”雙眼憤怒的看向一邊倒地的劉德斌。
眨眼之間,季英芝就來到,倒在地上,正惱羞成怒,痛得哎哎叫的劉德斌面前,此時他正怒目看著自己。劉德斌兩個跟班愣神之后,趕忙上前去扶劉德斌,劉德斌卻是看見自己,被一個矮了自己一頭也不止的,一看就是外地人的小子,踹翻在地,惱羞成怒的伸手把兩個人拔了開,從地上翻身而起。手指著,季英芝大聲吼道,“你是哪里來的?竟然敢和本少爺動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給我把他捆了,一起帶走!”
杏兒一聽這是要把季英芝捆了,立刻從地上站起來,沖到季英芝的前面,喊道,“你們不能帶走他,他可是我爹煙臺的東家少爺!”
杏兒的維護,讓季英芝心里很是感動,伸手拍了拍杏兒的肩膀,把她拉在自己身后。劉德斌的話,一字不漏的都進了季英芝的耳朵里,“捆我?你試試?”說完一臉蔑視的看著劉德斌。
季英芝一副不畏懼的樣子,和挑釁的話語,讓劉德斌心里是一咯噔。杏兒說是季富煙臺的東家少爺,那不就是自己父親,遠方堂姐家的兒子嗎?想著自己這幾年在煙臺讀書,還多虧了父親這位堂姐的關照,知道自己惹不起這位小爺,可是又不想就這么吃這個啞巴虧,朝著身邊和他一般大的跟班,使了個眼色,兩人齊沖向季英芝。季英芝雖說才八周歲,可是這拳腳卻是已經練了幾年了,只見他側身閃過兩人的惡撲,人已經到了他們身后,飛起兩腳就將兩人踹了個狗吃屎。兩人嘴啃地,趴在地上好一會都爬不起來。劉德斌也是見識了季英芝的身手,知道他們就是綁在一起也不是這小子的對手,連忙往后退,然后一轉身,也顧不上他的兩個狗腿子,拔腿就跑。
地上的兩人,見主子都跑了,動作倒也是迅速,不再趴在地上哎喲,一個翻身爬起來,攙扶著去追他們的主子了。
他們走遠,杏兒看著季英芝一臉的崇拜。季英芝卻是上前去把朵兒扶起,朵兒眼里擎著淚水,連聲說道,“謝謝四少爺,謝謝四少爺……”
杏兒這時連忙走了過來為朵兒拍打身上的泥土。季英芝看見季朵的臉還在流血,從懷里掏出自己的手巾,走過去,為她輕輕去擦拭臉頰上的鮮血,嘴里疼惜的言道,“不就一捆柴草,不值得這么拼命!”雖然季英芝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事,可是只看眼前的情形,也猜出了**。
季朵感激的大聲言道,“謝謝四少爺!”抬手從他手里接過手巾,自己擦拭臉頰上的擦傷,嘴里疼的情不自禁發出輕噓聲。一邊季杏要幫她,她搖了搖頭。
季英芝的言情舉止,讓季杏更是感動,她沒想到一個少爺,還能對他們這么好,還幫著他們打抱不平,立時朝著季英芝,深深的鞠了一個躬,大聲言道,“謝謝四少爺救了我姐姐!”
季英芝眼睛盯著,手里拿著他的手巾,捂著臉頰,嘴里卻是一聲不喊疼的季朵,心里又多了一絲同病相連的憐惜。見姐妹兩都在和自己說著感謝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我爹說了,路見不平,該出手就出手,是我們習武之人的一貫宗旨!”
季英芝的一番話,讓小姐妹倆,更是對他感激、敬佩不已。
季富和妻子遠遠的看見杏兒、朵兒、季英芝,加快腳步。近前看見朵兒,身上有泥土,臉上有擦傷,季富把肩上的柴草,往地下一放,卻是先一把抓住季英芝,上下看了一下,見季英芝身體并無受傷,這才去看自己的女兒朵兒,急急得問到,“朵兒,出什么事了?這是誰干的?”
朵兒見到自己的父母,忍了許久的淚水,終于傾盆而出,哭著撲到季富懷里,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嗚嗚的嚎啕大哭。季富的妻子,上前撫摸著自己女兒的后背,眼里也是淚婆娑。
杏兒在一邊,張嘴大聲憤憤的言道,“是那個劉員外家的三少爺啦!今天要不是咱們東家少爺,姐姐怕是要吃大虧!”說完臉上也是掛上了淚花。
季富感激的看向季英芝,季英芝卻是擺了擺手,“快晌午了,咱們趕緊回吧!”說完,抬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
季富朝著季英芝深深的鞠了一躬。季英芝一步,蹦到一邊,不肯接受他的禮,彎腰拿起地上一捆大柴草,背上肩,腳步飛快的向前走去。
季富哪能讓東家少爺抗柴,連忙追上前,季英芝回頭言道,“福伯,我是練武之人,沒有那么多講究,快走吧,看這天怕是一會就要飄雪了!”
季富對他們的這位東家少爺,還是很了解的,知道只要他說的事,別人再反對也是沒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