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桂芬當(dāng)即氣的跳腳,“唰”就把鋤頭杵進(jìn)泥地,濺起幾丈高的土坷垃。
“你敢這么跟俺說話?小狐媚子,俺就知道你是個不省心的!”
蘇曉蕓直接一套原地輸出,“嬸子言語辱罵知青,調(diào)撥知識分子和農(nóng)民的關(guān)系,我要到大隊部申訴。”
“按你這糙話造謠程度,不僅得寫檢討,還要被扣工分罰糧。”
“嘖嘖,來,接著說。”
吳桂芬聽了這話,雖說氣得臉紅脖子粗,可氣焰卻瞬間減去大半!
一雙吊白三角眼心虛地瞥開,“你、你別胡亂攀扯,俺就是說幾句話,咋還要寫檢討扣工分?”
蘇曉蕓懶得聽她鬼叫喚,似笑非笑地抬眼,“這時候上工的銅鑼剛敲一遍,支書應(yīng)該在大隊部吧,我去瞧瞧。”
吳桂芬急了,一個后仰差點沒氣撅過去!
眼瞧著蘇曉蕓要走,吳桂芬蹬著草鞋就從地里跑出來,咬牙切齒道:“俺剛才瞎說的,蘇知青對不住,這點事還叨擾支書干啥去?”
“和氣要緊,你說是不。”
蘇曉蕓勾唇,不緊不慢地轉(zhuǎn)過身,“行,那嬸子給我結(jié)錢吧。”
這話一出,吳桂芬傻眼了,馮晚晴也愣了。
“結(jié)啥錢?”吳桂芬下意識捂緊了褲腰。
急赤白臉的模樣比山里紅還尖。
蘇曉蕓唇角上揚(yáng)起個弧度,“嬸子這記性還不如村西的傻大根?上個星期咱倆一塊被分到壩上除草,你腰酸腿疼的讓我自己干了三攏地。”
“結(jié)果記工分的時候,你卻給自己報了四工分,比我還多出倆工分。”
“還有上回挑水澆地的活計,都是晚晴干的,折合一塊錢。”
這話一出,吳桂芬恨不得撅過去。
她氣得指尖發(fā)抖,罵罵咧咧地瞪過來,一雙三白眼里幾乎噴火。
“好你個小賤蹄子,就是盯著老娘口袋里這倆子兒哩!”
蘇曉蕓眼神更冷了幾分,“既然嬸子不愿意,那我就到支書那說道說道,看謊報工分是個什么思想覺悟!”
吳桂芬心里發(fā)虛,咬牙切齒地攥緊了手心。
這死丫頭片子什么時候這么伶牙俐齒了!
難不成是被周學(xué)軍甩了才生出幾分鬼心眼?
蘇曉蕓見她眼珠子亂轉(zhuǎn),不緊不慢地補(bǔ)了句,“我跟晚晴都有證人,鄉(xiāng)親們和虎子那幾個娃都能作證。”
“既然嬸子不樂意大事化小,那咱走,沒啥好說的了。”
說完,蘇曉蕓扭身就走,單薄背影滿是果決。
多一分一秒都不帶耽誤的!
“你等等!”吳桂芬咬著牙,不情不愿地扭身解開褲繩,從里兜掏出幾張零錢,“就八毛,再多沒有了!”
啪的一聲,把錢塞進(jìn)了蘇曉蕓手里。
可卻像是怕她再緊著要剩下兩毛,吳桂芬跺著腳就進(jìn)了玉米地。
濺起的泥渣子在她腳后跟,濺得幾尺高。
馮婉晴則是震驚于蘇曉蕓的伶俐,一臉佩服地扭過頭,“曉蕓,你也太厲害了吧,居然能從吳桂芬這鐵公雞手里扒出錢來!”
“這些錢都夠咱換一碗玉米面了!”
蘇曉蕓一把將錢塞進(jìn)她手里,“拿好了,以后咱不當(dāng)免費的老黃牛。”
該要的錢,一分不少她都會要回來!
倘若換作以往,只有吳桂芬占人便宜地份。
別說這八毛,就連八分錢,都別想從這老太太手里摳出來!
蘇曉蕓神清氣爽,兩人快步回了知青點放東西。
“這時候不早了,咱趕緊上工去吧。”她掏出那兩副毛線手套,吹去上頭一層浮灰,“咱們一人一副!”
幾分鐘后,兩人到了地頭。
這時候日頭正毒,道路兩側(cè)的玉米秧子都被曬得蜷了邊。
望不到頭的土地和黃坡,發(fā)蔫兒枯黃的野草抓不住土,風(fēng)一吹,黃沙直接漫天卷著飛。
近些日子沒有足夠的水灌地,玉米秧長得抽條又苗細(xì),估計到了秋收,糧食起碼減三成。
土坷垃踢在腳尖,帶不起半點潮氣。
蘇曉蕓看著周遭蕭條景象,鼻腔氣管都跟著火辣辣的痛。
空氣太干,她才出來沒多久,嘴唇就裂開了白紋。
馮晚晴抬手擋在額前,“這天氣熱得燥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下場大雨。”
蘇曉蕓看著遠(yuǎn)處萬里無云的天,一顆心都沉到了谷底。
要想下雨……可有日子要等呢。
還是老規(guī)矩,兩人結(jié)伴到了東邊地攏。
幾溝玉米地裂開手指寬的縫隙,腳底下土塊碎的像沙子。
蘇曉蕓直接從兜里抽出塊布,暗色藍(lán)麻布往頭上一系,她擼起袖子就開干!
不就是拔草鋤的?婦女能頂半邊天,她二話不說就是賺!
只有工分多了,發(fā)到的糧食和錢票才能夠活著。
她和馮晚晴雖說是結(jié)伴干活,可在地頭也不能多說話,否則就是偷懶,要挨批評的。
而蘇曉蕓不看不知道,真正干起活來才知道這地界干到什么程度。
接連幾月不下雨,這地里又干又烤的慌。
一鋤頭下去,根本看不見濕土。
“這地……是半點水分都沒了。”
就跟干抹布一樣,擰都擰不出水。
蘇曉蕓微微擰起細(xì)眉,地頭越干越難挖。
下去半小時的功夫,她也不過鋤了半壟溝。
剛停下來抹把汗,就聽見楊宏富那響亮的粗嗓門。
“大家伙都加把勁干,天干地旱的,咱村里水井都跟著降了線。”
“南頭那片地長勢好,來兩隊人去搶收早棒子!”
扭頭一看,楊宏富蹬著黑布鞋正站在地邊上。
往后挺直的腰板帶的衣襟短了幾寸。
蘇曉蕓抬頭時,楊宏富正好也盯過來,陰險老辣的臉上閃過得意,“我看有些女同志也挺能干,不遜色于咱村里老少。”
“天氣干得半滴雨也不下,為了莊稼和咱全村生計,我叫幾個女同志去蜂潭子挑水。”
“大家伙踴躍報名啊,這是奉獻(xiàn)精神,縣里都要倡導(dǎo)咧!”
話是這么說,可他眼神卻直勾勾地盯著蘇曉蕓不放,“我看蘇知青本事不在地頭,除草溝得太慢,那你這么個進(jìn)度下去,養(yǎng)分早被雜草奪完了。”
“以后挑水的活兒,就歸你了!”
蘇曉蕓聞言,手里鋤頭“唰”地杵進(jìn)土坷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