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記 窘境

寒冬的朔風如刀鋒般刮過九州大陸北境的云淵城，卷起街角的殘雪與塵埃。暮色漸沉，街道兩旁的燈籠逐一亮起，暈開一團團模糊的光暈，卻照不亮蜷縮在巷尾陰影中的那個身影。

小七裹緊了身上那件破爛不堪的單薄衣衫，試圖抵擋刺骨的寒冷。他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個在街頭度過的冬天，只記得自打有記憶起，便是這樣饑寒交迫地活著。云淵城的冬天向來殘酷，對于流落街頭的孤兒更是如此。

“滾開！小叫花子！”一個粗魯的漢子一腳踢在小七的背上，他悶哼一聲，卻不敢反抗，只是默默地往角落里又縮了縮。

路過的行人投來或憐憫或厭惡的目光，但大多匆匆走過，無人駐足。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同情心是最廉價的施舍，也是最無用的負擔。

小七抬起頭，露出一張被污垢遮蓋卻仍能看出清秀輪廓的臉。那雙眼睛異常明亮，仿佛藏著某種與他的處境極不相稱的光芒。他望著不遠處熱氣騰騰的包子鋪，咽了咽口水。已經兩天沒有進食的胃此刻正火燒火燎地抗議著。

“看什么看？臭要飯的！”包子鋪老板揮舞著搟面杖吼道，“再盯著看，打斷你的腿！”

小七低下頭，將臉埋在膝蓋間。街對面酒樓里飄來的飯菜香氣讓他更加難受。

夜幕完全降臨，街道上的行人漸漸稀少。小七知道，再不想辦法取暖，他可能熬不過這個寒夜。他掙扎著站起來，凍得發麻的雙腿幾乎支撐不住身體。他必須找到那個廢棄的廟宇，至少那里能擋些風寒。

穿過兩條街道時，一隊身著黑色長袍的人正在張貼告示。他們衣襟上繡著一個奇特的徽記——一輪被云霧環繞的彎月。小七曾見過這個標志，知道他們是為南宮家族辦事的人。在云淵城，與南宮家族沾邊的人或事，普通百姓都會自覺地退避三舍。

“明日南宮家大小姐出行，所有閑雜人等一律回避！”為首的人高聲宣布，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圍觀的人群低聲議論著。小七聽到身邊兩個老婦人的對話。

“聽說南宮家的大小姐病得更重了，這次出行怕是去尋找醫治之法吧？”“噓！小聲點！南宮家族的事也是我們能議論的？不要命了？”

小七對這些不感興趣，他只想盡快趕到那座破廟。就在他轉身欲走時，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襲來，他踉蹌幾步，差點摔倒。同時，他感到額頭上傳來一陣奇怪的灼熱感，仿佛有什么印記要破膚而出。這種感覺近來出現得越來越頻繁，尤其是在月圓之夜。

他強忍不適，加快腳步。街角的陰影似乎比往常更加濃重，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暗中注視著他。他搖搖頭，把這荒謬的想法歸因于饑餓產生的幻覺。

終于，那座破敗的小廟出現在眼前。小七松了一口氣，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躲進了相對溫暖的室內。廟中供奉的神像早已殘破不堪，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但他每次來到這里，都會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感。。

他蜷縮在角落里，從懷中掏出一塊已經硬如石頭的面餅，小心地掰下一小塊，含在嘴里慢慢軟化。這是他昨天從一個好心的大嬸那里得來的，一直舍不得吃完。

月光從破漏的屋頂傾瀉而下，照在他冷峻的臉上。在那清冷的光輝中，他額頭上隱約浮現出一個極淡的奇異印記，形狀如同交織的日月，散發著幾乎難以察覺的微光。

小七自己并不知道這個印記的存在。他只是在月光下感到一種奇特的舒適感，身上的寒意和饑餓似乎都減輕了許多。他閉上眼睛，很快陷入了不安的睡夢中。

夢中，他再次見到了那個反復出現的場景：一片廣闊無垠的星空下，兩個身影相對而立，一個周身環繞著耀眼的光芒，一個籠罩在深邃的黑暗中。他們似乎在交談著什么，但周小七永遠聽不清內容。最后，兩人同時將某種東西投入虛空，化作流星雨灑向九州大陸...

每次做這個夢，他醒來后都會感到一陣莫名的失落與渴望，仿佛遺忘了什么極其重要的事情。但他始終無法理解這個夢的含義，只能將其歸因于饑餓導致的胡思亂想。

夜深了，廟外寒風呼嘯，而廟內的小七卻在月光照耀下睡得比往常更加安穩。那個神秘的印記在他額頭上微微發亮，如同回應著某種遙遠的召喚。

他不知道的是，在云淵城最高的塔樓上，一個披著深色斗篷的身影正凝視著破廟的方向，手中一塊晶瑩的玉石正發出與周小七額頭印記頻率完全一致的光芒。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黑影低聲自語，聲音中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手中的玉石隱隱的閃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