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記 受騙

次日清晨，小七被街上傳來的嘈雜聲吵醒。他揉了揉眼睛，感到難得的精力充沛，昨夜的寒冷與饑餓似乎都沒有那么難以忍受了。陽光從廟頂的破洞照射進來，在他身前形成一道光柱，塵埃在光線中飛舞。

他走出破廟，云淵城的街道比往常熱鬧許多。街上的人都在議論著南宮家族大小姐今日出行的消息。據說南宮家為此清空了整條主街，所有商鋪必須閉門歇業，直到車隊通過為止。

對小七來說，這意味著一件事：今天乞食將更加困難。大多數商戶都會關門，街上巡邏的守衛也會增多，像他這樣的流浪兒很可能會被驅趕甚至拘捕。

他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他嘆了口氣，決定冒險去城南的市場碰碰運氣。那里商戶眾多，或許能找到一些被丟棄的食物。

穿過幾條小巷后，突然傳來一陣嗚咽聲。他循聲望去，發現一個衣著華麗的小男孩正蹲在墻角哭泣，似乎迷路了。

“你怎么了？”周小七走上前問道。

小男孩抬起頭，抽噎著說：“我、我和娘親走散了...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看了看男孩身上精致的絲綢衣裳和腰間掛著的玉飾，知道這一定是個富貴人家的孩子。

“別哭，我帶你去找家人。小七心里生出一絲憐憫。”他伸出手，“你知道家在哪里嗎？”

小男孩搖搖頭，但還是拉住了他的手。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

“放開他！你這小賊！”一個尖銳的女聲喝道。

小七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一股大力推倒在地。一個衣著華麗的婦人將小男孩拉到自己身后，怒視著他。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偷竊！你還想不想活了！”婦人大聲喊道，引來了周圍的行人。

“我沒有偷東西！”小七急忙辯解，“我只是想幫他找家人！”

小男孩怯生生地拉著婦人的衣角：“娘親，他沒有偷東西，他是想幫我...”

“閉嘴！”婦人厲聲打斷兒子，“你年紀小，不懂這些乞丐的伎倆！他們最擅長裝好人然后偷走你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指指點點的聲音此起彼伏。

“又是這個小叫花子，我經常在附近看到他鬼鬼祟祟的。”“膽子越來越大了，連小孩子都不放過。”

小七感到一陣恐慌：“我真的沒有偷東西！你們可以搜我的身！”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從人群中走出，衣襟上別著一枚銀質徽章。

“怎么回事？”男人威嚴地問道。

婦人立刻指著小七說：“守衛大人，這個小偷想偷我兒子的玉佩！幸虧我及時趕到！”

守衛冷冷地看向周小七：“又是你！我早就警告過你不要在城里惹是生非！”

周小七認得這個守衛。他曾經多次驅趕過他和其他流浪兒，從不聽他們的解釋。

“李守衛，我真的沒有偷東西！”小七急切地說，“您可以問那個孩子！”

小男孩剛想開口，就被母親瞪了一眼，嚇得低下頭不再說話。

李守衛粗暴地抓住周小七的手臂：“少廢話！跟我回衛所！”

就在這時，一個溫和的聲音插了進來：“請等一下，我想這其中可能有誤會。”

眾人轉頭，看見一個身著青衫的中年男子。他氣質儒雅，手持一柄折扇，看上去像個讀書人。

“你是什么人？不要多管閑事！”李守衛不耐煩地說。

男子微微一笑：“在下姓文，是個游學之士。方才我恰好路過，看到了全過程。這個少年的確沒有偷竊之意，他只是想幫助那個迷路的孩子。”

婦人冷哼一聲：“誰知道你是不是他的同伙？說不定你們是一伙的，一個負責偷，一個負責裝好人解圍！”

文先生不氣不惱，從袖中取出一塊令牌。令牌由青銅打造，上面刻著復雜的云紋和一個月亮圖案。

李守衛一見令牌，頓時臉色大變，態度立刻恭敬起來：“原來是南宮家族的客卿大人！小人眼拙，請大人恕罪！”

圍觀人群中響起一陣驚呼。南宮家族在云淵城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就連他們家的客卿也不是普通人能得罪的。

文先生收起令牌，平靜地說：“現在可以聽我把話說完了嗎？”

李守衛連連點頭：“當然當然！大人請講！”

文先生轉向小男孩，溫和地問：“孩子，你告訴叔叔，剛才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不要怕，說實話。”

小男孩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文先生，小聲說：“我、我和娘親走散了，這個哥哥是想幫我找家人...他沒有偷東西...”

真相大白，婦人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尷尬不已。圍觀的人群也開始竊竊私語，指責婦人冤枉好人。

文先生對李守衛說：“看來事情已經很清楚了。這個少年是無辜的。”

李守衛連忙放開小七，賠笑道：“是是是，是小人莽撞了。多謝大人明察！”

文先生又對婦人說：“夫人，以后在沒有確鑿證據前，請不要輕易冤枉他人。須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婦人羞愧地低下頭，拉著兒子匆匆離去。

人群漸漸散去，只剩下文先生和小七。

“多謝先生為我解圍。”小七感激地說。

文先生打量著小七，目光在他額頭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

“舉手之勞，不必掛齒。”文先生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處？”

小七低下頭：“我叫小七...沒有家...”

文先生嘆了口氣：“可憐的孩子。這樣吧，我看你心地善良，不如跟我走？我在南宮家族有些門路，可以為你找份差事，總比流落街頭強。”

周小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為南宮家族工作？那是云淵城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這意味著再也不用挨餓受凍，再也不用看人臉色...

但他心中仍有一絲疑慮：“先生為什么對我這么好？我們素不相識...”

文先生笑道：“我一生游學四方，最見不得善良之人受委屈。今日與你相遇也算有緣，故而想助你一臂之力。當然，去與不去，全憑你自己決定。”

周小七猶豫了片刻。長期流落街頭讓他受盡了各種不堪和屈辱，天上不會掉餡餅，即便掉了也會砸得你半死。但是這人方才確實為他解了圍。最終，對溫飽生活的渴望戰勝了謹慎。

“我愿意跟先生去。”小七說。

文先生滿意地點頭：“很好。不過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去幫我辦一件小事。”

“先生請講，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盡力！”

文先生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包裹：“這里面是一些藥材，需要送到城西的一處宅邸。本來我應該親自送去，但突然有急事必須去處理。你幫我這個忙，然后到城南的‘四月樓’找我，我再帶你去南宮家族。”

周小七接過包裹：“沒問題！請問宅邸在哪里？”

文先生詳細描述了地址和路線，然后遞給周小七幾個銅板：“這些錢你拿著，買些吃的。送完東西后，記得來四月樓找我。”

周小七感激地接過錢，向文先生鞠了一躬，向城西走去。

他沒有注意到，在他轉身離開后，文先生臉上的溫和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詭異的冷笑。

“十一個了...”文先生低聲自語，眼中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

小七到達文先生所說的地址時，發現那根本不是什么宅邸，而是一處廢棄的倉庫。

正當他疑惑不解時，突然從四周沖出幾個彪形大漢，將他團團圍住。

“就是他！偷了南宮家族的藥材！”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周小七震驚地看到，李守衛從人群中走出，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而文先生則站在不遠處，冷漠地看著這一切。

“文先生！這是怎么回事？”小七驚慌地問。

文先生冷笑一聲：“小賊，人贓俱獲，還有什么好說的？你偷竊南宮家族的貴重藥材，該當何罪？”

周小七這才明白自己中了圈套：“你陷害我！那包裹是你給我的！”

李守衛上前一把抓住小七：“少廢話！證據確鑿，還敢狡辯！”他打開周小七手中的包裹，里面確實是一些罕見的藥材。

“這些藥材價值連城，你膽子不小啊！”李守衛惡狠狠地說。

周小七掙扎著：“我沒有偷！是文先生讓我送來的！你們可以問他！”

文先生故作驚訝：“我讓你送來？年輕人，為了脫罪竟然編造這種謊言！我乃南宮家族客卿，怎么會讓你這種小賊送如此貴重的東西？”

周小七感到一陣絕望。他終于明白，從一開始這就是個陷阱。文先生和李守衛是一伙的，目的就是陷害他。

但他想不通的是，為什么？他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流浪兒，為什么要如此大費周章地設計他？

李守衛將周小七雙手反剪，用繩子捆住：“帶走！先關進衛所，等候發落！”

周小七被粗暴地拖拽著，他回頭看向文先生，眼中充滿憤怒與不解。

但沒時間多想，他已經被押著向城中守衛所走去。路過的行人投來鄙夷的目光，還有人朝他吐口水。

“小小年紀就不學好，活該！”“偷南宮家族的東西，真是活膩了！”

小七的心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