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很快便帶著許青來到了九公子府,不過此時天色已經黃昏。
在門口護衛的帶領下,許青走入了九公子府內,找到了正在和張良下棋發愁的韓非。
“許兄稀客啊,你可很少主動來我這里登門拜訪啊。”韓非看著許青笑著說道。
“太醫令。”張良也微微拱手打招呼。
許青對著張良微微點頭,然后徑直的坐在了桌案另一邊,輕笑著說道
“怎么我沒事就不能主動來找你嗎?朝堂的情況如何?”
“不太樂觀,新的秦國使臣是我師弟李斯,我這位師弟出身平凡,現在已經投靠了秦國相國呂不韋,這次出使韓國關乎著他今后的仕途。”
“剛才我和子房與他見了一面,相互試探了一番,看得出他這次是志在必得。”
韓非微微搖頭,輕嘆一聲說道。
“韓非兄說的沒錯,這位李使者目標很是明確,就是要借助這次出使韓國,為自己打通仕途,這次韓國危矣。”張良也一臉憂愁的說道。
李斯他是親眼見過的,哪怕沒有深交,但也看出了李斯心中對高位和權力的渴望。
這是一個頗具野心的人,而想要實現野心,那么定然是踩著無數骸骨的,而韓國很不幸要成為他的墊腳石了。
許青看了一眼嘴上說著難搞,但實際上并不緊張的韓非,又看了看滿臉憂愁的張良,緩緩開口說道
“子房,你這是被他騙了,他要是真的對這次秦國兵鋒之危沒有辦法,難道還會坐在這里跟你下棋嗎?”
張良聞言一愣,便看向了韓非,只見韓非滿臉的無奈,在注意到他的目光之際,又不好意思的伸手撓了撓頭。
“哎呀,果然還是許兄了解我,原本我還想看看子房在危難之際會不會有所進步,結果全讓你攪了。”
韓非放下手,無奈的說道。
“我怕你給子房嚇得夜不能寐,導致張相國跟你拼命。”許青調侃道。
“九公子,太醫令,你們兩人就別拿我取笑了。”張良止不住的搖頭說道。
相較于許青和韓非,他自出生就被當做張氏一族的未來,所以從小就被保護的很好,這反而讓他有些羨慕許青和韓非,能夠有足夠的機會歷練。
玩笑之后,原本房間中沉重的氛圍也隨之消散,韓非輕咳兩聲后說道
“我心里的確有了計劃,但這要等到明日朝堂上才能見分曉。先前和師弟見面,也是為了明天做鋪墊。”
“原來如此。”張良點頭說道。
韓非不說計劃內容,他也沒有問,一切等到明天自然能夠見分曉。
“看來你很了解自己這位師弟啊,不過心中有數就好,改日能否讓我見一見他?”許青開口說道。
韓非和張良聞言一愣,二人疑惑的看向許青。
“許兄,你和李斯師弟是舊識嗎?”韓非好奇的問道,但心卻緊張的懸了起來。
李斯來韓的目標之一便是許青,而許青是他認定的知己好友和幫手,他可舍不得這樣的大才被秦國挖走,壯大秦國的力量。
“不是,我先前并不認識他。只不過先前荀夫子給我的書信中,提到過你們師兄弟幾個,其中著墨最多的便是你和李斯。”
“所以我很想見一見這位,看看荀夫子的二弟子到底是什么樣子。”
許青談笑間便將事情丟到了荀子身上,他要是說自己要李斯幫自己離開韓國,那韓非說什么都不可能讓他跟李斯見面的。
聽到許青的解釋,韓非也沒有起疑心,他老師本就是個脾氣古怪的老頭,跟許青這樣志趣相投的年輕人說什么都不奇怪。
“是這樣啊,正好我還要準備去找你的,師弟說邀請你過去給他診脈,實則是想要”
韓非將李斯來韓的目的說了出來,一邊說還一邊觀察著許青的神態。
“既然如此我更要見一見了,說不準秦國的文信侯還給我準備了見面禮呢。”
許青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來,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十足的奸商一樣。
聞言,韓非和張良心中的緊張都消散了,對待陌生人無利不起早,這很許青。
而且許青也是出了名的在拿錢辦事和拿錢不辦事之間來回橫跳,讓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錢丟出去會怎么樣?
不過看許青這幅樣子,韓非便知道他這位師弟,估計要被坑了。
“李斯師弟雖然現在跟我們是敵對,但好歹也是我師弟,看在我的面子上,手下留情,別坑的太狠了。”韓非對著許青說道。
“我是那種人嗎?我怎么會坑他?相反我還要送個禮給他呢。”許青攤了攤手說道。
韓非和張良呵呵一笑不說話,許青不說送禮還好,一旦這么說那絕對是要坑李斯了。
“你們這是什么眼神?”許青無語的說道。
“沒什么,既然如此我就陪著你去一趟吧,先前我也請示過父王了,許兄也不用再進宮了。”韓非說道。
“好,那就一起去吧。”
許青也沒有拒絕韓非跟著,他相信李斯到時候自然會支開韓非的,畢竟當人面挖墻腳,李斯的臉皮應該還沒有厚到這種地步。
“既然如此,那韓非兄和太醫令便去吧,我也該回家跟祖父說一聲,以免他再擔憂國事。”張良起身對著二人拱手說道。
“子房去吧。”
許青和韓非也對著張良微微拱手,三人并肩出了九公子府,便分成兩路離開了。
隨著夜幕升起,許青和韓非也在秦國使館內見到了李斯。
“白天剛與師兄說了想要見一見太醫令,沒想到師兄晚上便成全了我,這讓我有些受寵若驚啊。”李斯將許青和韓非引入了房間內,對著韓非說道。
“師弟客氣了,這位便是我韓國太醫令許青。”
韓非站在許青和李斯中間為二人相互介紹。
“許兄,這位便是我的同門師弟,這次入韓的秦國使臣李斯。”
李斯看著儀表堂堂的許青,哪怕知道外界傳言中說許青如何年輕,但真見到之后,還是不由得驚訝,驚訝這樣年輕的人不僅有著一身冠絕天下的醫術,還有能夠身居高位。
像許青這個年齡的時候,他還在小圣賢莊苦讀呢。
“這位便是太醫令嗎?果然如同傳聞中那般年少有為,器宇軒昂,著實不凡。”
李斯笑著說道,對許青十分熱情,好像是遇到了多年未見的好友一般。
“見過李使者,平日里便時常聽韓非兄提及你,在與荀夫子的書信中,荀夫子也著重提起過你,今日終是得見了。”許青也笑著對李斯回禮。
“哦?太醫令還和老師有書信?”李斯驚訝的問道。
“先前我和許兄談論過法家之理,針對刑法輕重辯論了一番,現在想起來還是回味無窮啊。”韓非說道。
雖然不明白韓非為何說到辯論,但李斯的好奇心也被引起來了,在小圣賢莊韓非的名聲雖然不怎么好,但無論是才學還是辯論,那都是冠絕同齡人的。
諸多小圣賢莊的儒家弟子都被韓非說的啞口無言,而他這個同行的法家之人,和韓非辯論也是從未有過勝績。
“結果如何?應該是師兄贏了吧。”李斯說道。
“不,我輸了,輸得很慘。許兄將我所有不足之處全部指出,而且用的還是與老師相近的禮法并重.”
韓非也沒有遮掩,將當日自己與許青騎馬辯論的事情說了出來。
“所以事后我便寫信與老師,老師知曉后欣喜若狂,于是便讓出山的無名師叔帶來了一份書信給許兄。”
“師兄竟然輸了!?”
李斯的注意力完全被韓非輸了所吸引,驚訝的看著許青,滿是不可置信。
“僥幸而已,那場辯論不過是針對刑罰輕重,并非是所有的法家之理。”許青謙虛的說道。
韓非作為法家集大成者,先秦七子之中最后一位,也是最年輕的人,要說在事關法家理念的辯論上擊敗韓非,要是歷史中的韓非還行。
畢竟那個韓非是個結巴,他有一萬種辦法能夠氣的對方徹底說不出話來。
“太醫令謙虛了。”
李斯看著許青,眼中閃爍著微光,目光有些復雜,也沒有了先前對許青的熱情,反而多了一份忌憚。
在呂不韋的眾多門客之中,李斯不敢稱自己是最強的那個,但在法家學問上他還是敢自認為是第一,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
這也是他有底氣通過呂不韋進入秦國朝堂的原因。
他相信自己的才華,終究能夠被呂不韋看到,從而得到重用。
但許青的出現,讓他有些了一些危機感。
呂不韋對許青是什么態度,他很是清楚,呂不韋或者說整個秦國都需要許青,甚至是只要許青入秦,那么就是高官厚爵的對待。
入韓之際,李斯想的便是和許青交好,等到拉攏其入秦后,能夠與其形成同盟,相互扶持,互利共惠。
但現在許青的才能有些超出他的預料了,對方雖然說這是從一個方面擊敗了韓非,那是因為兩人只在這一方面辯論了。
至于許青在法家其他理念上的造詣如何,誰又知道呢?
不相信韓非,難道他還不相信他老師荀子嗎?他老師都對許青如此看重,足以看出許青的才能到底有多么可怕了。
要是許青入秦,并得到呂不韋重用,那二人原本的互利共惠,可能就會成為競爭了。
而擊敗韓非的許青,他又怎么可能是對手呢?
一時間李斯心中又忌憚又感慨,甚至還有幾分無力。
只要許青愿意,他就無法阻止對方入秦,甚至許青不愿意,他還要想辦法說服對方。
當真是天不佑他李斯嗎?先有韓非后有許青,他的出頭之日究竟在什么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