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生終究害怕父母弄丟工作,承認了,而另外兩個不對勁的同學則是中途回教室拿水杯,不小心當了目擊證人,夏天剛轉學過來,一邊是相處快三年的同學,加上有背景的熊鵬鵬對呂萍萍的維護,讓她們退縮了。
“是呂萍萍指示你的?”
那個女生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萍萍向我抱怨父母偏心養女,冷落了她,她說要是沒有收養夏天同學就好了,不過下一秒就拍了拍自己嘴巴,說自己心情不好胡言亂語,我想給她出氣,就……”
她害怕地低著腦袋,“班主任我向夏天同學道歉,能不能別告訴我父母啊?”
班主任說不生氣是假的,要知道一件小事也可以毀了一個人。
“她都說了胡言亂語,你竟然去報復,你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父母肯定要通知的。”
那女生快哭了,“可是,這就是我和萍萍的相處模式啊,第一次她抱怨其他女生,我就去欺負了一下,然后萍萍就送了我一根發帶,以后每次我幫她對付討厭的女生,事后都有禮物送我,我才……”
班主任的臉瞬間黑了!
呂萍萍怎么可以這樣!
真看不出來,小小年紀心機這么深。
辛千蘊感慨:“厲害啊!這手段,她只是抱怨,你是自發行為,說她挑唆,她可以說你誤解她的話,給朋友送禮物也是正常的事,所以這件事她可以推的一干二凈,你就完了,啥都是你的罪。”
夏天冷笑幾聲,“和她待一個屋檐下我就知道,天生壞種,和她親生父母一樣壞!”
班主任對這件事沒姑息,叫家長來,教育孩子做一個善良品行端正的人,別為了貪圖小利,把最重要的品格給弄丟了。
全校批評,晨會上向呂夏天道歉,女孩子受不了異樣的目光,很快就轉學了。
若輕拿輕放,她不會明白,簡單的一個惡念,對另一個女孩來說是毀天滅地的。
而熊鵬鵬同學,被流放邊疆了,不不,是流放農村了。
那薄薄的假發片是辛千蘊在做生意嗎?不,那是斬斷呂萍萍的左膀右臂。
熊鵬鵬渾身透著一股沒被知識污染的愚蠢,考大專和大學,就別想了,能拿到畢業證,他爸媽就謝天謝地了。
所以,休學一年,去最貧困的地方體驗生活,壓根沒影響學業,因為學渣的學業不是學業。
辛千蘊說,夏天同學的養父母所作所為在他眼里既然是編的,世上不存在這么壞的人,說明鵬鵬太不食人間煙火,得出去看看那些在底層掙扎的人們,說不定孩子眼中就不會只有情啊愛啊,把當舔狗作為人生目標,溫室里的花朵是抵抗不了風暴!
熊叔!請打開保護他的金絲籠,讓娃在泥里滾一遍,直面暴風雨,說不定哪一天就可以獨當一面了。
熊秘書長摸著頭頂的小心肝,深得他心,覺得辛千蘊說得非常對,考慮了一天,就派了兩名壯漢,只管不餓死人,保護兒子的安全,辦完休學手續的第二天,就把兒子綁上火車。
辛千蘊對鵬鵬同學抱有最誠摯的祝福。
鵬鵬!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鵬鵬:嚶嚶嚶……他已經不是爸爸的最最好,假發片才是!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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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萍萍得知自己第一大舔狗被送走了,天都塌了!
她的小錢袋子沒了,她指哪兒打哪的“槍”也沒了!因為對檢測血緣技術的恐懼,對大院一言不合就舉著小喇叭廣而告之的辛刺頭的畏懼,最近在家都安分了沒作妖。
她還經常做噩夢,夢境中,猙獰的辛千蘊化身六米高的妖怪,舉著碩大的針頭猛得扎向自己,然后舉著小喇叭告訴整個家屬大院,呂萍萍是假千金,場景再一翻轉,她的頭發被剪得坑坑洼洼,兩頰凹陷,跟個骷髏人一樣,彎著腰,背上背著一個面黃肌瘦的孩子,肚子里懷著一個,田里坐著一個,自己跟彎曲的犁一樣,永生永世被困在田地里……
啊!
呂夫人看著女兒這幾天精神不在狀態,第一時間罵夏天是不是欺負她姐了,夏天用千蘊教她的話回道:“媽,呂萍萍招惹上千蘊姐了,千蘊姐讓她安分點,不然就把我們家最大的秘密用她的小喇叭廣而告之,然后她這幾天就這副鬼樣子了……”
呂夫人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怎么惹上那個刺頭啦!我的天!那貨連師長都不帶怕的,孩子爸只是營長呢,惹不起啊!
“你不是和劉淑瑾玩的好,讓她勸勸那個刺頭,別欺負我們家萍萍,明明一個打秋風的親戚,咋那么囂張呢?”
“淑瑾姐說她可不敢,千蘊姐當年在村里可是民兵隊神槍手,熊瞎子見到她都害怕!”
“……這不是刺頭,這是個喪彪!”
然后夏天她媽也消停了,夏天終于能清靜一段時間,她要抱緊倆好閨蜜的金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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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鵬鵬被帶到了山路十八彎的農村,交通閉塞,很窮很苦!
他要每天干活才能換點吃的,打豬草,松土,播種,除草,放牛……
皮膚在烈日的暴曬下都破皮了,邊干活邊哭,吃飯也哭,睡覺也哭,他覺得人生至暗降臨了。
整整哭了一個星期,眼淚才哭干,兩個保鏢沒眼看,他們就保證餓不死,活都沒搭把手。
人是一種適應性很強的生物,即便開局地獄模式,干著干著,他也習慣了,連番薯葉長啥都不知道的嬌少爺,干活開始有模有樣,甚至懂得分辨種子好壞,而令他真正難受的是隔壁鄰居家的孩子二丫。
二丫才十四歲,卻精通任何農活,她一有空就會幫助這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大哥哥,兩人相處多了也就熟悉了。
二丫告訴她,她最大夢想就是讀完書,然后出來工作走出這個大山。
她每次上學,要走過險峻的山路,足足要走兩個小時,但這是她一天中最開心的一段路,對她來說,這條路叫希望。
鵬鵬不理解,他不喜歡讀書,打開書本就頭疼,若是下雨,舅舅還會開車送他上學。
兩個世界的人,不能共情的吧。
不過現在讓他選擇,讀書還是背朝天種田,他還是選擇去學校和知識共存,因為種田真的太苦了!
半年后,過了十五歲生日的二丫,家里開始張羅她的親事,并讓她輟學,他們的世界里,女孩是別人家的,要嫁人,要靠男人,那才是最終的歸宿。
鵬鵬和二丫的父親說,國家規定女孩子二十歲才可以結婚啊,那張萎縮得如同干枯樹皮的的臉,哈哈大笑。
“我們這兒十四歲就可以嫁人啦,二十歲,你這個娃娃太壞了,女兒家哪能那么久吃娘家的飯呢。”
“十四歲還是小姑娘啊!怎么能嫁人呢,你們才亂來,這是國家法律規定的……”
“什么規定,我們祖祖輩輩都是這個規矩,去去,別搗亂!”
鵬鵬求助身邊的倆保鏢,倆保鏢也很無奈,這些偏僻落后的地方,即便上頭發了文件普及,甚至干部上門宣傳思想,都能被趕出去,展開工作很難。
“我有很多零花錢,我可以資助二丫的!”
他把這個想法告訴了二丫,讓二丫和他離開這里,他可以帶著好朋友去首都,繼續上學,二丫麻木的臉閃耀起短暫的光芒和期待,不過如同夜幕下絢爛的煙火,很快就湮滅了。
父親已經給她說了親,以十元的彩禮嫁給從未見過的男孩,男孩只比她大一歲,十六歲,她不可以拒絕,她要聽長輩的的話。
鵬鵬感覺從小建立那冰雪座城堡崩塌了,在首都的日子和這個小山村,兩個割裂的世界,反復折磨著他。
再次見到二丫,是一年后,十六歲的姑娘,稚氣還未褪去,卻挺著大肚子,她撫上的那一瞬,帶著母性的溫柔,而二丫的母親,看著依舊自己稚嫩的女兒懷著孩子,竟然是一臉驕傲自豪。
鵬鵬感覺又被割了一刀,很痛很難受。
十元錢,買斷了一個姑娘的一生啊。
荒誕又可笑。
十元,在首都的時候,不過幾個肉包子,幾瓶飲料,他很久很久沒哭了,那一夜,他嗚咽了很久。
一年期限到了,鵬鵬也要離開了,離開前,他向保鏢要了錢,偷偷塞給二丫。
他的臉曬得黝黑,身體卻更壯實了,一身腱子肉,像個充滿力量感的男子漢,眼睛不再透著最初的單純,變得深沉還夾雜著憂愁。
自從二丫嫁人后,他就變得沉默了,原來夏天同學沒說謊,若沒被找回來,也是另一個二丫,那樣的生命軌跡,讓旁觀者看得窒息。
他回到首都的第一件事,就是來到夏天同學的前面,看著眼前黢黑得跟熊一樣結實的男生,她差點沒認出來!
熊鵬鵬深深朝她鞠了一躬,“對不起!夏天同學!我曾傷害過你。”
這倒整得夏天一時沒反應過來,這真的是那個大少爺熊鵬鵬?
只有熊鵬鵬自己知道,他令他難過的,不僅僅只是夏天,二丫,而是千千萬萬,在被父權,夫權的思維禁錮下,長大的成為思想奴隸的女孩子們。
她們不會反抗,只會遵從陋習。
那規定好令人窒息的框架,邁進去,就是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