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過南京城的青灰城墻時,沈知意正幫著母親在客棧小院里曬草藥。昨日碼頭的硝煙味已淡去大半,只剩下風里裹著的桂花香,混著沈母手里艾草的清苦,釀出幾分難得的平靜。張阿福蹲在院角,正用樹枝給那只“禮帽稻草人”編新的羽飾——是模仿沈知意旗袍上的孔雀紋,歪歪扭扭的,卻透著股認真勁兒。
“阿福,小心別扎到手?!鄙蛑膺f過一塊桂花糕,看著他指尖沾著的泥土,忍不住笑了,“昨天在碼頭,你踢飛引爆器的樣子,可比現在編草繩威風多了?!?/p>
張阿福撓撓頭,接過桂花糕咬了一大口:“那是因為有沈姐姐和霍先生在,我才敢往前沖。對了,周叔和蘇棠姐呢?怎么沒看見他們?”
話音剛落,就看見老周推著獨輪車走進院門,車斗里裝著幾包新采的草藥,還有一疊泛黃的紙——是他連夜整理的“玄雀會余黨線索”。蘇棠跟在后面,手里拿著個小布包,臉上帶著幾分凝重:“剛去李將軍府送賬本,聽說昨晚城西的驛站里,發現了玄雀會余黨的蹤跡,還打傷了兩個看守的士兵?!?/p>
霍庭深正好從外面回來,聞言皺了皺眉,接過蘇棠手里的布包——里面是一塊玄雀會成員常戴的黑布巾,巾角繡著極小的“雀”字,和碼頭倉庫里軍火箱上的標志一模一樣?!袄顚④娬f,余黨可能想趁亂奪回賬本復印件,或者銷毀他們與其他軍閥的聯系名單?!彼叩皆褐醒?,將黑布巾鋪在石桌上,“老周,你跑商時,有沒有聽說過城西驛站附近有玄雀會的藏身處?”
老周蹲下身,手指在黑布巾上摩挲片刻,忽然眼睛一亮:“這布巾的布料,是蘇州產的‘烏絨布’,只有城西的‘福記布莊’在賣!我去年跑商時,見過布莊老板和玄雀會的人打交道,當時還覺得奇怪,現在想來,那布莊說不定就是他們的聯絡點?!?/p>
沈母突然開口:“我今早去買菜時,也見過福記布莊的伙計,手里提著個藥包,神色慌張的。當時沒在意,現在想來,他手里的藥包,和當年玄雀會的人用來裝毒藥的袋子,一模一樣?!?/p>
沈知意盯著黑布巾上的“雀”字,忽然想起“人心圖譜”的細節:“玄雀會的人,不管是頭目還是小嘍啰,說話時都喜歡摸自己的衣領——上次在山道遇到的黑衣人是這樣,霍明遠的副官也是這樣。要是咱們去布莊打探,或許能通過這個動作識別他們?!?/p>
“我跟你們一起去!”張阿福立刻站起來,攥緊了腰間的柴刀,“我爹說,遇到壞人不能怕,得跟他們硬碰硬!”
蘇棠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這次不用硬碰硬,咱們先去布莊附近打探,確定余黨的位置,再通知李將軍派士兵來圍捕。阿福,你眼神好,就負責在布莊對面的茶館望風,怎么樣?”
張阿福用力點頭,跟著眾人往院外走。沈母忽然叫住他們,手里拿著幾個艾草香囊:“把這個帶上,布莊后面是亂葬崗,常有蛇蟲出沒,艾草能驅走它們。還有這個,是我昨晚熬的桂花糖,你們帶著,路上餓了能吃。”
一行人走到城西時,福記布莊已經開了門。布莊老板是個矮胖的男人,正站在柜臺后算賬,手指時不時摸一下衣領——果然和沈知意說的一樣。老周假裝成買布的客人,走進布莊,剛拿起一匹布,就聽見老板壓低聲音問:“是‘雀爺’派來的嗎?東西準備好了嗎?”
老周心里一緊,順著他的話往下說:“‘雀爺’讓我來拿‘名單’,說今晚要交給北方的軍閥。”
老板眼睛一亮,轉身走進里屋,很快拿出一個木盒。老周剛要伸手去接,就看見布莊門口沖進幾個黑衣人,手里拿著刀,大喊:“別跟他廢話!直接搶過來!”
“不好!”霍庭深立刻拔出槍,對準沖在最前面的黑衣人。沈知意趁機鉆進布莊,從懷里掏出小手槍,對準老板的后背:“不許動!把木盒放下!”
老板愣了一下,突然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朝著老周刺去。就在這時,蘇棠從外面沖進來,抬手將一根銀針扎進老板的手腕,老板“啊”的一聲,匕首掉在地上。張阿福也從茶館跑過來,手里拿著一根木棍,擋住了想逃跑的黑衣人:“想跑?沒那么容易!”
很快,李將軍派來的士兵就趕到了,將布莊里的黑衣人全部押了起來。老周打開木盒,里面果然裝著玄雀會與北方軍閥的聯系名單,上面詳細記錄了軍火交易的時間和地點?!坝辛诉@個,就能把玄雀會的余黨一網打盡了!”老周激動地說。
眾人回到客棧小院時,天已經黑了。沈母做了一桌子菜,有蘇州的糖醋排骨,還有南京的鹽水鴨,擺了滿滿一桌子。張阿福捧著碗米飯,吃得滿嘴是油:“蘇姨做的菜,比我娘做的還好吃!以后我能不能常來吃?。俊?/p>
沈母笑著點頭:“當然能,以后你就把這里當成自己家,想吃什么,姨給你做?!?/p>
蘇棠喝了一口酒,看著院角的稻草人,忽然說:“等把玄雀會的余黨全部抓起來,我想回杏花村開個藥鋪,給山民們看病,再也不摻和這些打打殺殺的事了?!?/p>
老周也點頭:“我也想繼續跑商,把蘇州的絲綢、南京的云錦,賣到全國各地,讓大家都能過上好日子?!?/p>
沈知意靠在霍庭深身邊,看著院里的眾人,心里一陣溫暖。從杏花村的晨霧,到南京碼頭的夜色,再到如今小院里的燈火,他們這些原本互不相識的人,因為“正義”走到一起,又因為“善意”成為家人。她想起母親說的“亂世里的微光”,原來這些微光,早已匯聚成了照亮彼此的太陽。
霍庭深握住她的手,輕聲說:“等這件事結束,咱們就回蘇州,去看你娘說的園林,給那個稻草人換頂新帽子?!?/p>
沈知意點頭,看著遠處的星空,忽然覺得,就算亂世再長,只要身邊有這些人,有這份溫暖,就一定能等到真正太平的那一天。院角的稻草人,戴著阿福編的羽飾,在月光下輕輕搖晃,像在為他們祝福,也像在見證這份來之不易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