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鐘聲剛掠過南京城的上空,秦淮河畔的碼頭就裹進了濃得化不開的霧里。濕冷的風卷著魚腥氣,拍在沈知意的風衣上,她攥著懷里的賬本原件,指尖觸到蘇棠給的解毒丸瓷瓶,冰涼的觸感讓混沌的思緒清明了幾分——按照計劃,霍庭深帶著士兵守在碼頭入口,她與老周、張阿福從西側暗道繞去軍火倉庫,蘇棠則留在暗處,隨時準備救治受傷的人。
“阿福,跟著我,腳踩實了。”老周舉著防風燈,燈光在霧里散成一團昏黃,照亮腳下布滿青苔的石階。張阿福攥著柴刀,緊跟在后面,忽然停住腳步,側耳聽了聽:“周叔,你聽,好像有腳步聲,不是咱們的人。”
老周立刻滅了燈,三人貼著墻根蹲下。霧中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夾雜著金屬碰撞的脆響——是玄雀會的人,比計劃中多了近十倍,而且布防的位置,恰好堵死了他們原定的暗道出口。
“不對勁。”沈知意壓低聲音,“他們好像知道我們會從這里來。”話音剛落,就看見遠處的燈影里,一個熟悉的身影閃過——是茶館里的伙計,正跟著一個穿灰布長衫的黑衣人說話,手里還攥著一張紙條,正是第九章里副官塞給他的那張。
“是內鬼。”老周的聲音帶著咬牙的勁,“那伙計是霍明遠的遠房侄子,我以前跑商時見過,沒想到竟幫著玄雀會做事。”
張阿福突然往前湊了湊,眼睛亮了亮:“我有辦法!碼頭東側有個廢棄的船塢,我上次跟爹來送草藥時,看見那里有個小洞,能通到軍火倉庫后面!”
三人順著阿福指的方向,在霧里摸索著往船塢走。沈知意走在中間,心里卻沒閑著——她想起霍庭深在入口處只帶了二十個士兵,要是遇到十倍的玄雀會打手,肯定會吃虧。正想著,就聽見碼頭入口的方向傳來槍聲,緊接著是士兵的吶喊聲,她的心瞬間揪緊。
“你們先去倉庫,我去幫霍先生!”沈知意剛要轉身,就被老周拉住:“不行,你手里的賬本是關鍵,要是你出事,咱們這么多人的努力就白費了!我去引開一部分人,你跟阿福趕緊去倉庫,找到軍火,就能斷了他們的念想!”
老周說著,從懷里掏出個銅哨——是跑商時用來聯絡同伴的,他往地上一扔,哨子在石板路上滾出老遠,發出清脆的響聲。玄雀會的人果然被吸引過去,老周趁機往相反方向跑,一邊跑一邊喊:“軍火在這邊!”
“周叔!”沈知意想喊住他,卻被阿福拉著往船塢跑:“沈姐姐,咱們得趕緊去倉庫,不然周叔的犧牲就白費了!”
船塢的小洞比阿福說的還要窄,沈知意蜷著身子鉆進去時,風衣被劃開一道口子,露出里面母親給的銀簪。她顧不上疼,跟著阿福鉆進倉庫,剛站直身子,就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倉庫里堆著十幾箱軍火,箱子上印著玄雀會的標志,旁邊還站著兩個看守的黑衣人,正拿著槍四處張望。
“沈姐姐,你躲在這里,我去引開他們!”阿福說著,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往倉庫另一側扔去。石頭砸在木箱上,發出“哐當”的響,兩個黑衣人立刻舉著槍跑過去。沈知意趁機沖上前,從懷里掏出霍庭深教她用的小手槍,對準兩人的后背:“不許動!”
黑衣人愣了一下,突然轉身開槍,沈知意趕緊躲到木箱后面,子彈擦著她的肩膀飛過。就在這時,倉庫的門突然被撞開,蘇棠舉著銀針沖進來,抬手就將兩根銀針扎進黑衣人的脖子,兩人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了下去。
“你沒事吧?”蘇棠跑過來,替沈知意檢查肩膀,“還好只是擦破了皮,要是再偏一點,就危險了。”
“霍先生那邊怎么樣了?”沈知意抓著蘇棠的手,急切地問。
“我剛才在暗處看到,霍先生帶著士兵頂住了第一波攻擊,但玄雀會的人太多,他的手臂又受傷了,怕是撐不了多久。”蘇棠說著,從醫藥箱里拿出個火把,“咱們把軍火燒了,玄雀會的人沒了依仗,就會亂了陣腳!”
阿福立刻點頭,從懷里掏出火柴,剛要點燃火把,就聽見倉庫外面傳來霍庭深的聲音:“知意!你們在里面嗎?”
沈知意趕緊跑出去,就看見霍庭深靠在門框上,手臂上的繃帶又滲出血來,臉上沾著灰,卻依舊握著槍,眼神堅定:“沒事吧?”
“我沒事,你怎么樣?”沈知意伸手想去碰他的傷口,卻被他躲開:“小傷,不礙事。霍明遠和玄雀會的頭目在碼頭中央的船上,咱們現在過去,正好能抓個現行。”
四人往碼頭中央走,剛繞過一艘貨船,就看見霍明遠站在船頭,手里拿著一把槍,對準了被綁在桅桿上的老周。“霍庭深,你要是再過來,我就斃了他!”霍明遠的聲音在霧里飄著,帶著瘋狂的勁,“你把賬本交出來,我就放了他,咱們還能當一家人!”
“一家人?”霍庭深冷笑一聲,往前走了兩步,“你幫著玄雀會走私軍火,害死那么多無辜的人,還敢說‘一家人’?今天就算你放了老周,我也不會放過你!”
沈知意趁機往旁邊挪了挪,目光落在霍明遠身后的黑衣人身上——是玄雀會的頭目,手里正攥著一個引爆器,想必是想在走投無路時,炸了軍火倉庫。她想起蘇棠的銀針,悄悄碰了碰蘇棠的胳膊,指了指那個頭目。
蘇棠會意,從懷里掏出三根銀針,趁霍明遠與霍庭深對峙的間隙,抬手一甩,銀針正好扎進頭目的手腕。頭目“啊”的一聲,引爆器掉在地上,阿福眼疾手快,沖過去一腳將引爆器踢進水里。
“抓住他們!”霍庭深大喊一聲,士兵們立刻沖上前,將霍明遠和玄雀會的頭目圍了起來。霍明遠還想反抗,卻被霍庭深一拳打倒在地,槍也掉在了地上。
老周被松綁后,走到沈知意身邊,笑著說:“還好沒耽誤事,那些軍火,我已經讓士兵們看管起來了,一根手指頭都少不了。”
沈知意看著老周臉上的傷,心里一陣溫暖——從山道上的貨郎,到碼頭里的“誘餌”,老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他們的正義。她想起母親說的“亂世里的善意”,原來真的有這么多人,愿意為了陌生人,挺身而出。
天快亮時,碼頭的霧漸漸散了。士兵們將霍明遠和玄雀會的頭目押上囚車,軍火也被裝上馬車,送往李將軍的軍營。沈知意靠在霍庭深身邊,看著遠處漸漸亮起的晨光,忽然說:“霍先生,你看,天亮了。”
霍庭深握住她的手,指尖帶著溫熱的溫度:“是啊,天亮了。”他轉頭看向蘇棠、老周和張阿福,“這次,多謝你們。要是沒有你們,我們也走不到今天。”
蘇棠笑著搖頭:“謝什么,我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玄雀會倒了,以后山山道上的人,也能安心走夜路了。”
張阿福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手里拿著一個用樹枝編的小孔雀,遞給沈知意:“沈姐姐,這個給你,以后再也不用怕玄雀會的人了!”
沈知意接過小孔雀,看著上面歪歪扭扭的紋路,忽然笑了。從杏花村的晨霧,到南京碼頭的夜色,他們這些原本互不相識的人,因為“正義”這兩個字,走到了一起,像點點微光,匯聚成了照亮亂世的火把。
囚車的車輪滾滾向前,朝著南京城的方向去了。沈知意站在碼頭上,望著漸漸遠去的囚車,心里卻清楚——玄雀會的余黨還沒肅清,亂世的黑暗也沒完全散去,但只要他們這些“微光”還在,只要彼此還能互相扶持,就一定能等到真正太平的那一天。
晨光灑在碼頭上,將眾人的影子拉得很長。第十章的碼頭夜戰,終于以正義的勝利告終,而“微光敘事”的故事,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