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羽 第九章 金陵城外風

晨光刺破晨霧時，護送的士兵已將馬車護在隊伍中央。沈知意掀開車簾一角，看著山道旁漸漸褪去的荒林，遠處隱約能望見南京城的輪廓——青灰色的城墻在薄霧中若隱若現，像一頭蟄伏的巨獸，等著他們踏入這場關于正義與陰謀的博弈。

“傷口還疼嗎？”沈知意低頭看向霍庭深的手臂，繃帶已經換過新的，是蘇棠昨晚用草藥煮過的，據說能加速愈合。霍庭深搖搖頭，卻悄悄將她的手往自己掌心攥了攥：“有你在，不疼。”話音剛落，就聽見車廂外傳來蘇棠的聲音，帶著幾分警惕：“霍先生，沈小姐，能出來一下嗎？”

掀開車簾，只見蘇棠正站在一個士兵身旁，手里拿著個小小的瓷瓶，瓶底殘留著淡青色的液體。“這是從這位兄弟的水囊里發現的。”蘇棠的語氣凝重，“是玄雀會常用的‘**散’，喝了會讓人渾身無力，卻查不出毒性，一般用來控制人質。”

被指認的士兵臉色瞬間發白，慌忙擺手：“不是我放的！我今早取水時，就覺得水囊有點沉，還以為是露水打濕了……”沈知意盯著他的動作，忽然想起“人心圖譜”的細節——他說話時，右手反復摩挲著腰間的令牌，指節泛白，是典型的“說謊時的緊張反應”。

“令牌借我看看。”沈知意伸手，士兵猶豫了一下，還是將令牌遞了過來。令牌正面刻著“李府衛兵”，背面卻有一道極淺的劃痕，像某種暗號。“玄雀會的人，是不是給過你好處？”沈知意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你摩挲令牌的動作，和我之前見過的玄雀會打手一模一樣，他們都習慣用這個動作掩飾慌亂。”

士兵的額頭滲出冷汗，膝蓋一軟就跪了下來：“我錯了！玄雀會的人抓了我娘，逼我在你們的水囊里下毒，還說只要得手，就放我娘走……”

霍庭深上前一步，語氣緩和了些：“你娘現在在哪？只要你如實說，我們幫你救她。”

“在南京城外的破廟里，有兩個黑衣人看著。”士兵的聲音帶著哭腔，“他們還說，要是中午前沒收到你們中毒的消息，就……就殺了我娘。”

蘇棠立刻上前：“我去救他娘，你們先去南京城見李將軍。玄雀會的人我熟，對付他們有經驗。”她轉頭看向張阿福，“阿福，你熟山道，跟我一起去，能不能行？”

張阿福攥緊了腰間的柴刀，用力點頭：“沒問題！我還能幫你望風，誰要是敢攔著，我就用柴刀劈他！”

老周突然開口：“等等，我跟你們一起去。”他從獨輪車上翻出“山道日志”，指著其中一頁，“破廟附近有個暗道，是以前跑商時用來躲土匪的，從暗道進去，能出其不意。”

霍庭深看著三人，鄭重地點頭：“務必小心，我們在南京城門口的茶館等你們，要是午時沒到，我就派人來接應。”

蘇棠、老周和張阿福帶著士兵，朝著破廟的方向去了。馬車重新啟程，沈母坐在車轅旁，看著他們的背影，輕聲說：“這些人，都是好人啊。要是當年沈家出事時，也有這么多人幫襯，或許……”

沈知意握住母親的手，打斷她的話：“娘，現在也不晚。有他們幫我們，我們一定能把玄雀會的人繩之以法。”她轉頭看向霍庭深，眼底滿是堅定——從杏花村的稻草人，到山道上的辣椒粉，再到現在眾人分頭行動，這些微光匯聚在一起，早已成了照亮前路的火把。

馬車駛近南京城門時，沈知意突然看見城門口的茶館外，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霍明遠的副官，手里拿著一封燙金的信封，顯然是在等他們。

“霍先生，看來霍明遠已經知道我們來了。”沈知意壓低聲音，霍庭深點頭，眼神變得銳利：“正好，有些賬，該跟他算算了。”

副官看到他們，立刻迎了上來，將信封遞到霍庭深手里：“霍副會長讓我轉告您，要是想保住霍家的聲譽，就別帶著賬本去見李將軍。這封信里，有您父親當年與玄雀會合作的證據，要是您不聽話，這證據就會出現在各大報社的版面上。”

霍庭深拆開信封，里面果然有一張泛黃的合同，上面有父親的簽名，還有玄雀會的印章。沈知意湊過去看，忽然笑了：“這合同是假的。”她指著簽名旁的墨跡，“我爹當年寫字，習慣在‘霍’字的最后一筆帶個小勾，這上面的簽名沒有；而且玄雀會的印章，邊緣應該有三道細紋，這上面只有兩道，是仿造的。”

副官的臉色變了，剛要開口，就聽見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是蘇棠、老周和張阿福，還有被救出來的士兵母親。“玄雀會的兩個黑衣人，已經被我們綁起來了，現在就在茶館里。”蘇棠走到霍庭深身邊，語氣帶著幾分輕松，“他們還交代，霍明遠今晚要在碼頭與軍閥交接軍火，時間是子時。”

霍庭深將假合同扔給副官，眼神冰冷：“回去告訴霍明遠，他的陰謀，我們已經知道了。今晚子時，我們會在碼頭等著他，還有玄雀會的人。”

副官臉色慘白，轉身就往城里跑。沈知意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老周日志里的記錄：“霍明遠的車隊，每月初三會走這條山道運輸‘貨物’。”今晚正好是初三，看來玄雀會的軍火交接，早已是計劃好的。

眾人走進茶館，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張阿福捧著一碗熱茶，興奮地說：“剛才救大娘的時候，蘇棠姐可厲害了，只用一根銀針，就把黑衣人給扎暈了！”蘇棠笑了笑，從懷里掏出個小布包，遞給沈知意：“這是我給你做的解毒丸，玄雀會的人喜歡用毒，你帶在身上，以防萬一。”

老周則翻開山道日志，在上面補充著：“今晚碼頭的布防，應該和山道上的差不多，咱們得提前去，找好埋伏的地方。”沈母從懷里掏出個香囊，里面裝著曬干的艾草：“這艾草能驅蛇蟲，今晚碼頭潮濕，你們帶上，能少些麻煩。”

沈知意看著眼前的眾人，心里一陣溫暖。從杏花村的晨霧，到金陵城外的風，他們原本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卻因為“守護正義”這同一個目標，走到了一起。霍庭深握住她的手，輕聲說：“今晚，咱們一起，把玄雀會的陰謀徹底粉碎。”

窗外的陽光漸漸濃烈，南京城的城門緩緩打開，像是在迎接一場即將到來的正義之戰。而茶館里的眾人，正圍坐在一起，小聲商量著今晚的計劃，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堅定的神色——他們知道，今晚的碼頭，注定不會平靜，但只要他們同心協力，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陰謀，終將被微光刺破。

子時的鐘聲，很快就要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