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此時,沈澤已經殺到近前!
“破!”
一聲冰冷的斷喝,偃月刀帶著雷霆萬鈞之勢,劃出一道死亡的圓弧,狠狠地斬在了九面盾牌組成的盾陣之上!
“鐺——!!”
金鐵交鳴之聲,刺耳欲聾!
僅僅一刀!
九面堅固的木盾,連同盾后那九名精銳的親兵,竟被這一刀之力,硬生生從中劈開!
癱在地上的李管家,面色呆滯。
他的腦子一片空白。
就這么贏了?
從沈澤單人匹馬沖陣,到此刻流寇總崩潰,前后加起來,恐怕連一炷香的時間都不到!
幾百人,對陣兩千人。
一場在他看來必死無疑的血戰,竟會以如此荒誕的方式結束?
“吼——!”
震天的咆哮將李管家從失神中驚醒。
他抬頭看去,只見那些先前還被壓得抬不起頭的鄉勇們,此刻一個個雙目赤紅,氣勢如虹。
在各自隊率的帶領下,發起了狂野的追擊!
“殺!為死去的弟兄們報仇!”
“別放跑一個!”
積壓的恐懼與屈辱,在這一刻盡數化為沸騰的殺意!
他們追著那些潰散的流寇,將手中的刀槍,狠狠地捅進敵人的后心!
片刻之后,鄒虎那門板般的身影策馬奔了回來。
他渾身浴血,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那張虬須大臉上,洋溢著一種酣暢淋漓的快意。
“少爺!”他甕聲甕氣地稟報,聲音里還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亢奮。
“俺帶弟兄們追出五里地!專挑那些個硬茬子老卒殺!他娘的,過癮!”
他說著,舔了舔嘴唇,眼中那股嗜血的兇光尚未完全褪去。
沈澤的目光從遠處尸橫遍野的戰場上收回,冷冷地落在了鄒虎的臉上。
“鄒虎。”
鄒虎身軀一震,那股子殺伐之氣頓時收斂得干干凈凈,猛地挺直了腰桿,像個犯了錯的孩童。
“少爺,俺……”
“你的刀,是用來殺敵的,不是用來取樂的。”
沈澤的語氣淡漠,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記住了。”
殺心太重,是柄雙刃劍。
他需要的是一頭能隨時聽從指令的猛虎,而不是一頭被鮮血支配的野獸。
“是!俺記住了!”鄒虎立刻垂下頭,恭恭敬敬地應下。
沈澤這才移開視線,緩了緩語氣。
“劉飛呢?”
“劉飛兄弟正帶人打掃戰場,收繳那幫龜孫子丟下的家當呢!”
鄒虎立刻回答,不敢有絲毫怠慢。
沈澤抬起下巴,朝那九具被劈成兩半的親兵尸首點了點。
“去,把他們身上的甲扒下來。”
“得令!”
鄒虎跳下馬,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三下五除二就開始動手。
剛解開第一具尸體上的甲胄,他那雙豹眼便猛地瞪圓了。
“少爺!您快看!”
他像發現了什么寶貝似的,滿目驚喜地將一套鐵甲捧了過來。
“這九套甲,竟然都是完好無損的上等鐵甲!連個豁口都沒有!楊承祖這龜兒子,為了養這幾個親兵,可是下了血本啊!”
沈澤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笑意。
確實是下了血本。
可惜,楊承祖那點可憐的膽氣,配不上這身精良的裝備。
他兩次落荒而逃,這些血本,自然就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正說著,劉飛也帶著人回來了,他身后,還跟著一長串,足足十七匹神駿的戰馬!
“主公!”劉飛翻身下馬,一臉喜色。
“楊承祖那廝為了設伏,把馬都藏在了一處山坳里,正好讓屬下一鍋端了!這些可都是他浪戰多年攢下的好馬,膘肥體壯,全便宜我們了!”
還沒等沈澤點頭,另一隊鄉勇又抬著一堆兵器跑了過來,為首的漢子一臉討好地將一批弓箭送到沈澤面前。
“沈爺!這是咱們繳獲的弓,一共二十五把!”
沈澤的目光在弓堆里一掃,隨即落在了一把通體朱紅的硬弓之上。
他伸手拿起,屈指一彈。
“嗡——”
弓弦震動,發出一聲沉悶如龍吟的聲響。
“好弓。”沈澤的眼里透出幾分喜愛。
“這是六斗硬弓,軍中都少見。”
他隨手將弓拋給身后的劉飛,開始清點此戰的收獲與損失。
幾番血戰下來,原先百余人的鄉勇,如今只剩下七十人左右。
但活下來的,都是在尸山血海里滾過幾遭的精銳。
沈澤心念一動,面板上的數據顯示,這七十名鄉勇的評級,已經從鄉勇提升到了募兵級別,堪比朝廷新募的正規軍!
而劉飛麾下那九名弓手,更是悍勇,評級已然接近老卒,只要裝備跟上,就是一支致命的奇兵!
如今,物資充足,正是鳥槍換炮之時!
沈澤沒有絲毫猶豫,當即下令。
“鄒虎,你與親衛隊,連同劉飛的馬弓隊,人手一套鐵甲!”
“剩下的甲,分給這七十名弟兄!”
“所有弓手,全部配馬!弓箭、長刀、甲胄,一樣不缺!”
命令一下,整個隊伍都沸騰了!
全員披甲!
弓手配馬!
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他們這支不起眼的隊伍,搖身一變,竟成了一支人人披甲、可近戰可遠射的精銳騎兵!
在這亂世,這樣一支力量,足以橫行一方!
打掃完戰場后,沈澤沒有片刻停留,率領著這支脫胎換骨的隊伍,迅速離開了,蹄聲滾滾,向著未知的遠方而去。
……
許久之后。
當夕陽的余暉將這片山林染成一片血紅時,一陣整齊劃一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一隊約莫五十人的騎兵緩緩踏入了這片戰場。
他們與沈澤的隊伍截然不同。
他們身著的,是南宋禁軍制式的布面鐵甲,甲胄之下,是統一的玄色戎服。
胯下戰馬神駿高大,馬鞍側掛著長弓與箭囊,手中緊握著寒光閃閃的馬槊。
五十騎,行動間卻寂靜無聲,只有甲葉碰撞的細碎聲響。
為首的是一名年輕將領,他勒住韁繩,銳利的目光掃過滿地的殘骸斷肢,眉頭緊緊皺起。
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九具被一分為二的重甲親兵,以及那一道橫貫戰場的、深達數寸的恐怖刀痕……
這一切,都在無聲地訴說著此地剛剛發生過一場何等慘烈而又詭異的戰斗。
一名斥候上前,低聲稟報。
“將軍,根據痕跡判斷,應是一伙流寇內訌。一方約兩千人,另一方不足百人。”
“不足百人,全殲兩千?”
年輕將領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抬起頭,望向沈澤一行人遠去的方向,眼神深邃,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