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并不大,卻清晰地落入姜棲耳中,她腳步一頓。
向來都是她說對不起,還是第一次聽他說這三個字。
竟然一時不知道他說的對不起是哪件事。
是對不起放她鴿子?
是對不起誤會她了?
是對不起貶低她了?
還是對不起他在婚姻中的三心二意?
都不重要了。
姜棲深吸一口氣,將驟然涌上的酸澀壓下去,她沒有回頭,繼續決然地向前走去。
陸遲站在原地,望著那抹淺藍色身影漸行漸遠,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細長,孤零零地投在冰冷的地面上,平添了幾分寂寥。
為什么說對不起?
只因腦海里毫無預兆地想起姜棲不久前說的那句“自己做錯事就不會道歉”。
他有些煩躁,下意識摸了摸口袋想抽支煙,卻發現空空的。
——他戒煙了。
第二天一早,姜棲就不見人影,仿佛刻意躲著陸遲似的。
王媽心里直打鼓,她這才請假幾天,兩人怎么又回到了冰點。
夫妻倆前陣子明明緩和了不少的氣氛,此刻蕩然無存,整個云水灣都籠罩在一種令人窒息的低氣壓中。
辦公室內,徐遠將一份珠寶圖冊放在陸遲的桌上,“總裁,這是剛送來的新品名錄,都是太太以往偏好的風格?!?/p>
陸遲拿起來翻閱,目光掠過一頁頁璀璨奪目的珠寶,最終停留在一款藍寶石項鏈上,水滴形的主石周圍鑲嵌著細碎的鉆石,在燈光下流轉著深邃的幽光。
“就這個吧?!?/p>
徐遠仔細一看,這項鏈和上回被太太賣掉的那條藍寶石項鏈很像。
每次老板選出的都大同小異,偏偏還能分辨出哪里不一樣。
他總覺得一模一樣,要不是清楚這些是品牌新出的系列,真要懷疑是不是同一件了。
陸遲合上冊子問道,“煙花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毙爝h不緊不慢地匯報,“煙花請設計師定制了七彩祥云特效,那天晚上11點會在云水灣對岸的觀景平臺燃放,這個時間點不會太招搖,地理位置也很好,保證能讓太太看到最絢爛的景色?!?/p>
“需要提前告訴太太一聲嗎?畢竟周日就是……”
“不用?!标戇t打斷他。
另一邊,姜棲投入到工作之中,今天周維謙帶團隊親自來至禾聽取天悅項目的新一輪匯報。
黎揚作為主案設計師在上面講述,姜棲作為新人,安靜地坐在會議桌的角落,主要負責記錄要點,尤其是京盛那邊提出的反饋。
周維謙帶著團隊坐在對面,他聽著匯報,目光卻時不時似無意地瞟向姜棲的方向。
姜棲察覺到他的視線,只能尷尬地微微點頭示意,心里卻浮現他和姜梨亂搞的畫面,暗罵一句斯文敗類。
會議結束后,大部分人陸續離開,周維謙與岑寧寒暄了幾句,聊了些關于項目推進的場面話,姜棲和其他幾位同事站在稍遠的地方等著。
眼看聊得差不多了,岑寧準備親自送周維謙乘坐電梯,對方抬手止住了她,笑容溫和,“岑總監留步,讓助理送我就好了?!?/p>
岑寧很快反應過來,目光掃過團隊,最終落在姜棲身上,“姜棲,你送一下周總?!?/p>
姜棲沒想到會點自己的名,只好應聲上前,陪著周維謙和他的保鏢走進電梯。
電梯下行時,空間逼仄,那名高大的保鏢就站在她側后方,目光似乎停留在她身上,讓姜棲如芒在背,心里陣陣發毛,該不會被認出來了吧?
真是冤家路窄。
怎么偏偏分到這個項目,周維謙成為了她的甲方爸爸。
周維謙率先打破了沉默,語氣像是隨口閑談,“陸太太在這工作?”
姜棲掛著得體的微笑,“是的周總,昨天剛入職?!?/p>
“還挺有上進心的?!敝芫S謙語調平穩,“當了幾年全職太太再出來工作,挺少見的,尤其陸家,并不缺你吃穿用度。”
姜棲不卑不亢地回應,“您謬贊了,人生除了吃喝,總還得有點別的追求。”
周維謙似是而非地笑了笑,鏡片后的目光難以捉摸,“希望你能在天悅這個項目上,找到你想要的追求?!?/p>
電梯達到一樓,“?!钡匾宦曒p響后緩緩打開。
兩人又客套說了幾句場面話,便在公司門口分開。
周維謙坐進車里,透過車窗盯著姜棲的背影,意味深長地感嘆,“倒是比她那個妹妹有趣多了。”
前排的保鏢也是若有所思,他總覺得這個背影有點眼熟,但頭發又不像。
偷拍那個女的長發飄逸,如今這個頭發短了些許。
下午,姜棲跟隨團隊去了天悅的工地勘察,項目經理熱情招待他們,黎揚隨口問道,“怎么沒見季經理,之前不都是他負責對接嗎?”
項目經理笑著解釋,“小季啊,他今天有事請假了?!?/p>
姜棲聽到他們的對話,并沒多在意,專注地記錄現場基礎數據和各項資料。
忙碌起來,時間便過得飛快,等她抬起頭時,夕陽已經染紅了天際。
晚上七點多,她回到云水灣,一進門卻看見陸遲已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比她回來得更早。
他那雙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她,開口問道,“今天上班怎么樣?”
姜棲仿佛沒聽見,自顧自地彎腰換鞋,沒有回答,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陸遲眉頭輕蹙,聲音提高了許多,“姜棲,我在和你說話。”
她依舊沒有看他,像對待空氣一般,徑直走向樓梯,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
王媽站在一旁,試圖緩和氣氛,“太太,您回來了?!?/p>
姜棲在樓梯口停下腳步,聲音平靜卻清晰地對王媽說,“王媽,麻煩您告訴某人,除了談離婚的事,讓他以后都別和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