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二十五度的天沒有下雪,別說林歲安沒經歷過,就是林老頭、林老太也沒經歷過。可能是去年冬到現在一直干旱的原因,再加前面上了一場冰雹,空氣中已經沒有水分了,現在是單一冷氣團控制著。
可憐的是剛發芽的蕎麥這冷空氣一來,一夜間全部死了。村里那些用賣兒賣女的錢去換來的種子,這還沒收獲就全部沒了,該怎么傷心啊!
今天起來,林歲安就感覺沒那么冷,趁著兩個堂姐沒在房間先測量了下溫度,還好升上來了,現在是零下十五度,那極冷的天氣就一天,后面溫度每天都在升,不然不說桃花村,就整個清河縣可能都會死很多人。
老林家原先陸陸續續囤積的糧食經過這將近十一個月的消耗就剩下:
粟米十石、麥子十石、秫米五石、稻米兩石、豆子六石、其他的野菜干等兩石。合計總的能吃的就三十五石。
老林家現在在家吃飯大大小小的有二十二口人,就一人一天一斤的量,一個月就需要六百六十斤糧食,剩下的糧食老林家還能堅持六個半月。現在剛十月中旬,這季糧食又沒有收成了。也就是說老林家要撐到來年五月。
現在最關鍵的是還不知道開春是什么情況,如果開春天氣正常了,可以先種點短期作物收點糧食,后再立馬種上晚粟,十月份就能收,那這關就算是度過了,可是老天爺真的會賞臉嗎?
老林家一周人圍坐在堂屋,算著家里的存糧,個個愁眉不展。
“爹、娘,現在咱們這些糧食也就能支持到來年五月份左右了。”大伯母憂心地看著炕上的兩位老人。
“老大媳婦,接下來你們幾個做飯,飯量再減少一半,我擔心……”林老頭沉重地吩咐著。
原先就是一人一天一斤的量,現在減半就是半斤。而且大部分都是粗糧的情況下,雖然現在天氣太冷了沒有出太大的力氣,但就這沒油水的伙食,一天半斤的糧食真是不頂事啊!
林歲安還好些,自己都是偷摸著貼補下肚皮,家里人就可憐了。但是讓林歲安拿出東西出來也是萬萬不可能的。就她那么點東西,吃完了就沒。現在大家是都挺好的,是因為沒有太大的利益糾葛,如果真的拿出來了,就真的離死不遠了。她這輩子好不容易親緣這么厚,她不想考驗人心。
像福安發燒這種要人命的病癥,她給偷喂點藥是正常的,她還沒那么冷漠看著哥哥燒傻或燒死。但是她從來就沒有拿出一丁點吃點給他們過,解釋不清,不多增猜疑。
就在這時,院門被敲響了。
“這時候誰呀!這大冷天,出一趟都能凍死人的。大河你手腳快去開門。”大伯母吩咐著自己二兒子。
“好!”大河哥應了一聲,披上他娘遞過來的大氅就跑了出去。
“爺、奶,是村里的幾個叔伯們!”大河說著人就跑進堂屋了。
后面跟著幾個熟悉又陌生的臉。趙鐵柱站在最前面,曾經壯實的漢子,如今瘦得橡根枯柴,破舊的棉襖空蕩蕩地掛在身上,臉頰凹陷,顴骨高聳,眼神空洞。他身后跟著幾個同樣面黃肌瘦、眼神空洞的漢子,還有兩個裹著破被單、幾乎站不穩的婆子。
死寂在冰冷的空氣里蔓延。沒有言語,一行人齊齊跪下。
“林......林叔......林嬸……”趙鐵柱的聲音嘶啞,每個字都耗盡力氣:“娃……娃快不行了……兩天……就喝了點水。”
他身后一個婆子懷里抱著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布卷,那布卷紋絲不動,連微弱的起伏都沒有。
“我家那點谷糠……也……也見底了……”另一個漢子聲音抖得不成調,凍裂的手下意識地捂著自己空癟塌陷的肚子。
“借……借點吧,林嬸子……”一個婆子終于忍不住,帶著哭腔開口,“就……就一碗……救救孩子……開春……開春砸鍋賣鐵也還…….”
“求您了......”
“救救命……”
“娃……救救我……娃!”
整個林家人都陷入了沉默,連平時最咋呼的大伯母這會都面露不忍,側身抬頭抹了抹眼角。
“哎!天不給活路,人不能不給活路!”沉默一會的爺爺長長嘆了口氣。
“老大媳婦,家里個谷糠還有多少。”
“爹,谷糠也不多了。家里還有……”大伯母不可置信地看著公爹。
“谷糠每家給兩兩斗,粟米給兩升。孩子單靠谷糠活不下去的。你現在就去拿。”爺爺對大伯母點了點頭。
“行!”大伯母說完就拉著邊上的大伯一起出去幫忙。
“你們別嫌少,現在家家戶戶都難。”爺爺又嘆了口氣!
“謝……謝謝……林叔給活路。”
“謝謝!”
等一行人拿著糧食離開,大伯母終于忍不住了。
“爹,雖然谷糠是家里牲畜在吃,但是到了真正沒糧的時候,也可以救命的。”
“咱家現在就剩那頭老牛了,其他都凍死了,谷糠剩下那些加上草料夠老牛吃很久了。好糧食我們不能借,但是谷糠都不借,那些人真的就得都餓死了。”
“你看看我們一家人跟村里人對比一下。看起來不像沒飯吃的,如果真的一點都不借,我擔心他們會聯合起來對付我們老林家。”爺爺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接下來家里飯食減半,大家應該都能再瘦一些,都跟村里人差不多了。后面即使有人再上門我們也好拒絕了。”
全家人都在祈禱開春老天爺能開恩!
林歲安也準備從今天起少吃點空間里的東西,讓自己看起來更瘦弱一些。
“爺!奶!爹!娘!開門!開門啊!”
“我是幻聽嗎?怎么聽到了大山的喊聲了。”大伯母看著邊上的大伯說。
“我好像也聽到了。”邊上的大伯也疑惑臉。
“是不是大山回來了。”邊上的二伯母看不下去了,這兩人自己兒子的聲音都聽不出來。
“哎,我滴個娘,這么冷的天,大山從縣城里回來,我天,趕緊,趕緊,開門,開門去!當家,快點,快點!”大伯母一頓手忙腳亂。
“凍死人了啊!爹,怎么這么遲來開門!”大山裹得跟粽子一樣,只兩只眼睛露在外面。
所有人都從掀開一角的布簾子往外看。
“我滴個娘,老四媳婦也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