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二坐在緝私科的辦公室里,佐藤果然第一時間就找上門來,臉上混雜著興奮和后怕。
“龍桑!聽說了嗎?昨晚碼頭那邊出大事了!”佐藤壓低聲音,比劃著,“暴動!大規模的!穆連成的人死了不少,貨也全丟了!惹得特高科吉田科長暴怒!”
龍二恰到好處地露出驚訝和疑惑的表情:“暴動?怎么回事?我昨晚很早就休息了,沒聽到什么風聲。穆會長又怎么了?”
佐藤唾沫橫飛地講述著聽來的、經過層層夸張的版本,什么苦力們如何神勇,如何打得穆連成的打手和外國傭兵抱頭鼠竄,又如何被趕來的憲兵隊鎮壓。
“……總之,穆連成這次虧大了!臉也丟盡了!緝私科以前沒動過他的生意,是因為吉田科長和藤田長官對他照顧!我看緝私科可以查查他!他生意做的不錯,油水應該很足吧!”佐藤的語氣里帶著貪婪和幸災樂禍。
佐藤雖然也撈錢,但對穆連成這種,毫無底線販賣同胞的行為,內心很是不齒,更對穆連成的財富一直覬覦。
龍二配合地嘆息一聲,搖頭道:“真是……何苦來哉。安安分分做生意不好嗎?非要去碰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情。這下好了,惹得天怒人怨。”龍二將自己塑造成一個純粹的、略帶迂腐的旁觀者。
佐藤深以為然:“是啊是啊!還是龍桑你看得明白!咱們就老老實實掙點安穩錢就好。”他完全沒將此事與龍二聯系起來,畢竟在他眼中,龍二只是個精明的商人,哪有能力煽動如此大規模的暴動。
打發走佐藤,龍二看著窗外,眼神微冷。
穆連成經此重創,已是元氣大傷,信譽掃地。他在日本人那里的利用價值正在急劇衰減。
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只要他背后的關東軍關系還在,他就還有一口氣。
...
特高科,吉田辦公室。
氣氛比上次更加壓抑。
吉田面前的煙灰缸里塞滿了煙頭,他雙眼赤紅,顯然一夜未眠。
又一次!又一次完美的計劃徹底失敗!
不僅沒能釣出軍統,反而損失了雇傭兵,讓穆連成的勞工運輸線徹底暴露并中斷,還在帝國管轄的碼頭引發了如此惡劣的暴動事件!
雖然報紙被壓了下去,但上層已經對此表示了對他的“高度關注”和不滿。
“查清楚了嗎?昨晚那些冷槍的來源?!”吉田的聲音沙啞而狂暴。
手下戰戰兢兢地匯報:“……抱歉,閣下!現場太混亂,對方開槍位置很遠,而且極其狡猾,打完就走,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使用的應該是普通的駁殼槍,根本無法追查。”
“廢物!”吉田猛地將桌上的文件全部掃落在地,“那幫苦力呢?!帶頭的抓到了嗎?!”
“抓……抓了幾個,但都是什么也不知道,純粹是出于憤怒……嚴刑拷打也沒問出什么有價值的線索。他們似乎……真的就是自發的……”
“自發?!”吉田氣得笑了起來,笑容猙獰,“幾百個手無寸鐵的苦力,能自發組織起來,精準地沖擊我們布防最嚴密的地方,還懂得打冷槍制造混亂?!你們是把我當傻瓜嗎?!”
他絕不相信這是簡單的自發事件。
這背后一定有組織、有策劃!要么是軍統殘余分子煽動,要么……就是穆連成的對頭精心設計的報復!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份懷疑名單:李鶴翔、袁三海、龍二。
李鶴翔是個老派軍閥,喜歡以勢壓人,雖然和穆連成有利益糾纏,但未必愿意用手段。
袁三海倒是夠狠,但最近被查緝私查的風生水起,已經賺的盆滿缽滿。
龍二……吉田的手指在龍二的名字上重重敲擊著。他和紀香關系密切,而且一心一意的撈錢。他倒是沒什么值得懷疑的,畢竟龍二是自己的搖錢樹。
“加大對碼頭的監視力度!”吉田冷聲道,“我要知道他每一天的詳細行蹤,見了什么人,說了什么話!還有那個穆連成,讓他加緊匯報,我要更細節的東西!”
“哈依!”
...
穆連成別苑。
穆連成并沒有像外界想象的那般焦頭爛額,反而帶著一絲詭異的平靜,甚至是一絲隱秘的得意。
他面前的茶杯冒著裊裊熱氣,但他并未品嘗,手指輕輕敲擊著太師椅的扶手。
管家垂手立在下方,低聲匯報著:“……老爺,青島那邊傳來消息,船已經順利離港,一切按計劃進行。侯文強在津塘碼頭演的這出戲,雖然折了些人手,但效果很好,徹底把水攪渾了。”
穆連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吉田那個自作聰明的蠢貨,真以為我穆連成是任他拿捏的軟柿子?他想拿我當誘餌,我就送他一場‘暴動’,讓他自己去跟那些泥腿子糾纏吧。關東軍那邊,武藤閣下對這次‘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非常滿意,只要物資和‘志愿者’能源源不斷送過去,我在太君們心中的地位,就無人能動搖。”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不過,津塘這邊,確實有只老鼠在一直給我找不痛快。查!給我往死里查!這次碼頭的事,看似是那群苦力自發,但背后肯定有人煽風點火!李鶴翔?袁三海?還是那個不聲不響的龍二?寧可錯殺,絕不放過!尤其是那個龍二,我總覺得他沒那么簡單。”
“是,老爺。已經加派人手去查了,龍二和紀香會社走得很近,深居簡出,幾乎不可能是他。”
穆連成語氣森然的說道:“龍二不是靠著日本人嗎?不是有個日本女人嗎?想辦法,讓他和抗日分子扯上關系!或者,讓他的女人出點意外……我想要藥品生意!給做個局,吉田那條瘋狗,聞到點血腥味就會撲上去的。”
“明白!我這就去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