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想過讓吳敬中回總部,畢竟吳敬中人才難得,委員長都說了‘需要一百個津塘站!’。
但又怕津塘站重蹈覆轍,吳敬中去之前,津塘站糟糕至極,已經被日寇覆滅了一次。
戴笠很猶豫,主要原因是戴笠他自己對吳敬中也頗為忌憚。
吳敬中曾擔任多個特訓班的高級教官,可以說他的學生遍布整個復興社,此時他教過的學生,大多數是社內的中堅力量。
戴笠以后對余則成一句,“青浦班的都是勇士,但你是功臣哪”。
培訓班是戴笠辦的,名義的校長,戴笠也是把這些人當自己的學生的!
青浦班、松江班、臨澧班、息訓班.....這些學生不僅是戴笠“門生”,更是“嫡系”。
但戴笠可沒有親自教過學生,吳敬中可是手把手的教過這些學生,更提拔過不少優秀的人才。
論師生情誼的親近,吳敬中還在戴笠之上。
不光是戴笠這樣開班培養‘學生’,委員長玩著一套,玩的也很溜,軍中但凡喊‘校長’的,必是黃埔出身,委員長嫡系。
委員長其實就帶過六期黃埔學生,但是人家是名義的‘校長’24年。
師生關系現在是默認的利益聯盟,如果再把吳敬中提拔到總部,下面有親近的學生呼應支持,中間有建豐的同學之誼,再加上吳敬中屢立功勛,深得委員長賞識,吳敬中這就成了山頭了。
戴笠自己在復興社內是呼風喚云,凡事都能“一言而決”。
如果調吳敬中來總部,就算他忠心,但時間一長,實力上就能跟自己分權,那就太別扭了。
哎,人才難得,可惜,根基太厚,不好控制。
算了,敬中就先在津塘待著吧!
戴笠轉身對著自己的秘書說道:“津塘站嘉獎的錢,暫緩一個月再打過去。如果津塘站來催,就說是現在社內財務緊張。讓他們多多體諒。等財政撥款后,會第一時間給他們發下去?!?/p>
秘書只是稍稍遲疑了一下,立刻領命而去。
復興社內的財務是緊張,而且是一直很緊張,但是津塘站立功不小,委員長都夸了。
再說嘉獎的金額并不大,戴老板只要愿意,隨時可以打款。
但是津塘站打不打款,關自己什么事,自己只聽戴老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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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敬中再次收到總部嘉獎令的時候,已經沒有那么激動了。
反而很玩味的看著嘉獎內容“委座親自嘉獎!津塘站全體同仁,記大功!對吳敬中電令嘉獎,津塘站全體犒賞加倍!”
記大功,全體同仁,跟第一次不一樣,這次委員長沒有單獨提到自己。
第一次立功的時候,可是委座對自己連說三個‘好’字,還親口贊譽自己是‘黨國功臣’。
現在只有戴老板的口頭嘉獎,說的是犒賞加倍,但是錢還沒給打到賬戶,說是暫時財務緊張,這戴老板到底想干什么?
嘉獎令下來了,如果自己這個站長發不出錢,兄弟們怎么想自己?
弟兄們信任你,提著腦袋跟你干,錢你不及時發下來。
知道的還好,不知道以為我吳敬中是個貪瀆之輩.....
“媽的,你把錢打到賬戶再發嘉獎令啊!”
吳敬中想起當初龍二,這人立了這么多的功勞,他不要官,自己也沒錢給他,還得找他要錢。
這怎么開口啊?
錢你有、黨國的官,你也不要!哈,龍二好像喜歡風韻女子,復興社可不缺這個。
龍二兄弟身邊也確實該有‘自己人’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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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香藥品株式會社的倉庫。
空氣里彌漫著新木頭、油墨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藥味。
巨大的倉庫被分隔成不同區域,貼著“磺胺”、“盤尼西林”、“繃帶敷料”等日文標簽的木箱整齊碼放,如同等待檢閱的士兵。
幾名穿著“紀香藥品”工裝、實則是李迅心腹的精壯漢子,正沉默而高效地按照清單核對、搬運。
氣氛肅穆,只有搬運的悶響和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龍二站在倉庫二層的玻璃隔間里,這里是“管理辦公室”。
他穿著熨帖的深灰色西裝,頭發一絲不茍,眼神銳利地掃視著下方。
紀香站在他身側,一身剪裁利落的職業套裙,臉上帶著一種與有榮焉的興奮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她現在是名義上的“社長”,享受著前所未有的地位和尊重,但內心深處,她更依賴身邊這個掌控一切的男人。
吉田中佐派來的“監工”——特高課行動組的小林少尉,正一絲不茍地翻看著剛送到的第一批貨的詳細清單和隨附的“海關放行單”、“憲兵隊特別通行證”。
他臉色嚴肅,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每一個數字和印章。
小林放下清單,抬頭看向玻璃隔間里的兩人,聲音平板無波地說道:“龍先生,紀香社長。
第一批貨,二十箱磺胺(磺胺噻唑),三十箱止血藥,一百箱標準軍用繃帶及敷料,數量與清單完全相符。
通關文件齊備,無異常?!彼D了頓,目光掃過倉庫,“入庫流程也符合規定。吉田科長對此表示滿意。”
紀香緊繃的肩膀微微放松,臉上露出矜持而得體的笑容:“小林少尉辛苦了。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為帝國效力,不敢懈怠。”
龍二微微頷首,語氣沉穩:“貨物安全是第一位的。后續批次,我們會確保同樣的效率和規范。小林少尉如有任何要求,隨時提出?!?/p>
小林點點頭,沒有多余的表情:“我會如實向大佐匯報。另外,大佐指示,關于會社的日常運營賬目,需要一份更詳細的副本,以便歸檔和……稅務備案。”他特意強調了“稅務備案”四個字,眼神銳利地看向龍二。
龍二心頭雪亮。吉田這只老狐貍,果然沒完全放過那份假賬!
所謂的“稅務備案”,不過是個體面的借口,目的是要一份更“真實”的賬目,以便更好地拿捏他。
“當然。”龍二臉上毫無波瀾,甚至帶著一絲“理應如此”的坦然,“詳細的運營賬目,紀香社長會盡快整理一份副本,送到特高課。會社的每一分錢進出,都經得起查證?!彼聪蚣o香,遞了個安心的眼神。紀香立刻會意,點頭應承:“是,我明天就親自送過去?!?/p>
小林似乎對龍二的配合態度還算滿意,不再多言,帶著手下開始例行巡查倉庫安全設施。
紀香看著小林走遠,才壓低聲音,帶著一絲后怕和慶幸:“龍,剛才嚇死我了。吉田大佐要賬本副本……他是不是……”
“別擔心。”龍二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聲音低沉而穩定,“他要,我們就給。賬,本來就是做給人看的。只要特高課拿到他們那份‘大頭’,剩下的,是水面下的規矩?!?/p>
龍二的目光投向倉庫深處那些標注著“醫用酒精”、“高純度乙醚”等特殊管制品的箱子,眼神深邃,“真正有價值的‘賬’,不在紙上?!?/p>
他意有所指。
紀香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閃爍了一下。
這些特殊管制品,正是龍二之前特別叮囑亨利增加采購比例的物資,也是他計劃中,能接觸到更敏感信息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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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花樓·暖香閣深處密室
厚重的絲絨窗簾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媚仙卸下了白天的嫵媚風情,臉上帶著一絲疲憊和凝重。
媚仙的聲音壓得極低,“袁三爺最近很安靜,收了第一次‘分潤’,沒再提額外要求。
但他手下那個管碼頭的‘疤臉強’,最近手頭很闊綽,新包了兩個姑娘,還私下打聽過我們會社倉庫的位置和守衛情況。
我的人套了話,似乎是袁三爺授意,想摸清‘家底’。”
龍二拍了拍媚仙的纖纖玉手,以示安慰。他點點頭說道:“知道了。袁三海不會滿足于那點分潤的,他在等機會。疤臉強那邊,讓你的人繼續盯著,但別打草驚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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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少尉帶著“滿意”的巡查報告和龍二制作的“詳細運營賬目副本”,準時送到了位于日租界戒備森嚴的特高課大樓,吉田課長的辦公桌上。
吉田的辦公室,厚重的窗簾半掩,擋住了刺眼的陽光,室內光線幽暗,彌漫著煙草的濃烈氣味和一種無形的壓力。
吉田穿著熨帖的軍服,靠在寬大的皮椅上。
他面前攤開的正是那份賬目副本。
他看得很慢,手指在紙頁上緩緩劃過,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從容。
翻到核心的藥品采購成本與最終“官方”銷售價格對比頁時,他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許久。
起初是習慣性的審視,然后微微瞇起,一絲精光乍現。
臉上升起一個極其開懷的笑容,甚至露出了他保養良好的牙齒。
“嘶……”他發出一聲滿足的、近乎嘆息的吸氣聲,手指重重地敲在賬本上磺胺噻唑那一行的“最終售價”數字上,力道大得讓桌面都輕微一震。
“好??!好得很!”吉田的聲音不再是刻板的低沉,而是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近乎亢奮的語調。
“龍二君……龍二君!”他連喊了兩聲,語氣里充滿了“贊嘆”和“意外之喜”,“你真是……總能給我驚喜!大大的驚喜!”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背對著辦公桌,望著窗外虹口區森嚴的街景,肩膀因為無聲的大笑而微微聳動。
巨大的利潤空間!遠超他之前最樂觀的估計!
一次交易的成功,就給了特高科五千美金!
五千美金!兌換成黃金最少也是7公斤!
而這,僅僅是開始!一條剛剛鑿開縫隙的金礦脈,噴涌出的第一股金泉就如此駭人。
吉田并非沒見過金錢。
他經手的秘密經費、敲詐勒索的贓款、倒賣軍需的利潤,數目都不小。
但到了他此時此刻的地位——特高課行動科科長,一個在津塘,甚至華北都舉足輕重位置——他比任何人都更深刻地理解金錢的終極力量。
金錢,是權力的潤滑劑,是野心的燃料,更是跨越那道無形卻森嚴壁壘的唯一通行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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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從來不是一個唯能力論的國家。
即使是在戰爭機器高速運轉、亟需一切可用之才的當下,刻在骨子里的血統論依然頑固地盤踞在權力的核心圈。
吉田自己,就是這套畸形體制下的“樣板”:一個平民子弟,靠著在滿洲和支那戰場上用命去填的“功勛”,踩著無數炮灰的尸體,再加上那么點僥幸活下來的“奇跡”,才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帝國需要他這樣的“榜樣”來激勵更多平民子弟心甘情愿地走向戰場,成為“玉碎”的基石。
但他比誰都清楚,自己的“榜樣”意義也就到此為止了。
特高科科長,幾乎就是他軍旅生涯的終點。
那些東京大本營里真正掌握生殺予奪大權的位置,那些能影響帝國國策、掌控龐大資源的席位,永遠屬于那些姓氏古老、血統“高貴”的華族世家。
他們生來就在云端,而他吉田,拼盡全力,也不過是站在了能仰望云端的山巔,中間隔著一條名為“出身”的、深不見底的鴻溝。
他吉田,終究是個“外來者”,是個“工具”。
他的價值,在于他還能為帝國、為那些云端上的大人物們,帶來多少“價值”。
而龍二提供的這條渠道,這五千美金背后代表的滾滾洪流,就是他能找到的、最強大的“價值”!
吉田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賬本上龍二的名字,冰冷的金絲眼鏡片后,眼神卻燃燒著一種近乎冷酷的狂熱。
晉升?靠軍功?靠忠誠?在這個血統為尊的帝國,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他唯一的、真正的希望,只在于利益輸送!向那些盤踞在東京權力金字塔尖的古老家族輸送他們無法拒絕的、足以填平任何“血統差距”的龐大利益!
那些高貴的華族老爺們,他們也需要錢!
戰爭掏空了國庫,也掏空了許多老牌貴族的家底。維持奢華的生活,豢養心腹,在政壇上縱橫捭闔,哪一樣不需要海量的金錢支撐?
他們的“高貴”讓他們無法像他吉田這樣直接下場去撈偏門、沾血腥,但他們絕對需要一條穩定、隱蔽且能量巨大的財源!
龍二這條藥品通道,就是吉田為自己,也為那些云端上的大人物們,量身打造的黃金通道!
憲兵隊的藤田少佐就是貴族出身,他也知道這個買賣。
自己暗示一下藤田,只要他提出要求。五千美金,僅僅是敲門磚,是第一份“誠意”。
吉田幾乎能看到,當源源不斷、遠超這個數目的美金或黃金,通過他吉田的手,隱秘地流入東京某個古老宅邸的密室,流入某個大藏省實權派官僚的秘密賬戶,流入某個皇族旁支心腹的海外銀行時……會發生什么。
那森嚴的、曾將他拒之門外的壁壘,會在金磚的撞擊下,悄然裂開縫隙。
那傲慢的、視平民如草芥的眼神,會在黃金的光芒中,透出一絲“認可”和“需要”。
那看似遙不可及的晉升階梯,將不再是冰冷的石頭,而是鋪滿了用美金鑄就的臺階!
“龍二君……”吉田低語著,聲音里沒有了之前的狂喜或憤怒,只剩下一種冰冷的、如同精密儀器般的算計。“你挖出的不是金礦……是我的登云梯啊?!?/p>
他拿起內部電話,聲音恢復了特高課科長特有的、毫無感情的刻板說著:“小林君。關于對‘紀香藥品株式會社’的‘特別關照’級別,提升至最高。
代號‘金礦’。我要的不只是流向,我要掌握這條礦脈的命脈。任何風吹草動,第一時間向我報告。記住,這是帝國,也是我個人……最重要的‘戰略資源’。不容有失?!?/p>
放下電話,吉田走到窗前,望著窗外象征帝國武力的森嚴建筑和飄揚的旭日旗。他的嘴角,緩緩勾起一絲極淡、卻蘊含著無盡野心的弧度。
五千美金?那只是開始。
他要的,是用這條黃金通道,為自己在這血統至上的帝國里,砸出一條通往真正權力核心的血路!
龍二和他的藥品帝國,就是他手中最鋒利、也最值錢的鑿子。至于龍二本人?在吉田冷酷的藍圖中,他要么成為這條黃金通道永遠忠實的“礦工頭目”,要么……當他的價值被榨干,或者他試圖脫離掌控時,他就只是這條路上,一塊需要被無情清除的絆腳石。
當然,錢雖然不少,但是消息并不是令吉田完全滿意!
當吉田看到登記的分潤莫名其妙的多了袁三海的時候,就知道津塘整個地下世界都在盯著這個藥品走私的渠道。
龍二甚至讓出了自己的絕大部分的分潤,都給袁三海。
龍二這是一條懂事的狗,為了帝國的生意,能犧牲了自己的金錢。好狗!
袁三海,暫時還有用,但是過于貪婪了。不過沒關系,等到需要錢的時候,特高科有的是辦法,讓他把錢吐出來。
不過是帝國的一條狗,只要能咬人,就留下他一條狗命。但是狗吃飯不能用金盆。
哈哈,金子、財富,都是帝國的!也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