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吧。”
孟煜珩接過燈籠,獨行于長長的宮廷甬道中。
一點孤燈的光暈,堪堪照亮他腳下的方寸之地。
直到,熟悉的馬車從前方駛過,他丟了燈籠,疾步追上馬車。
夜色如墨,馬車車輪碾碎一地石子,裴念祎坐在馬車內,閉目養神。
今日,雖是在大殿之上戳穿了沈欽瑤的算計,可相應地,也讓安遠侯府陷入眾矢之的。
還有那位景和公主,今夜這一遭,她怕是將這位小公主得罪狠了。
偏生,她到現在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得罪這位小公主了。
四面豎敵,也頗叫人無奈。
裴念祎嘆了口氣,突然,平穩的馬車顛簸了一下,車輪在地面留下長長的印記。
四周靜了一瞬,車簾被疾風吹開,裴念祎正要探出頭卻突然,一道黑影自夜空中閃落。
她還沒來得及看清,只聽馬匹嘶叫一聲,濃重的血腥味自馬車外傳來,馬車重重摔于地上。
這一變故來得太突然,裴念祎一手扣住車囧,才不至于摔下馬車。
然,馬車外頭,風聲鶴唳,裴念祎驚覺,她好像,遇到殺手了。
這什么運氣?
一柄長刀沒入馬車車緣,車簾被人掀開,一個黑衣人探身入內就要抓住裴念祎。
裴念祎抽出袖中短刀,刀柄狠狠刺入對方手掌,只聽慘叫一聲,那人劇烈地動嘴掀翻了本就已經被撞倒在地的馬車。
裴念祎整個身子不受控制地被鎮出馬車,車廂在巨大的慣性下猛地向前傾覆,眼看就要車毀人亡。
電光石火間,一道玄色身影如夜梟般從道旁的高樹上疾掠而下。
孟煜珩精準地落在車轅之上,足尖一點,力貫千鈞,竟硬生生將那即將傾覆的馬車壓得回落地面,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他看了眼驚魂未定的裴念祎,反手將她抱在了懷里。
足尖輕點,他飛身掠過那幾個黑衣人,一招無影腳,將幾個黑衣人影踢飛。
那群黑衣人見勢不妙,把腿就跑然,孟煜珩身后一道人影殺了出來,追上那幾名黑衣人,拔刀就是一陣亂殺。
“留一個活口!”孟煜珩的聲音,就著夜色飄入碎玉耳中。
“昭昭?”孟煜珩輕晃了晃懷里的人,霧蒙蒙的眼中是隱隱的擔憂。
她的臉色發白,縮在他懷里的身影有些輕微的顫抖。
大約是還驚魂未定。
然,不等她回話,夜色中,陡然飛出幾個黑衣人,持著尖刀對準了懷中的裴念祎。
這些人身手極快,尖刀在寒風中閃著蕭瑟的光,孟煜珩將裴念祎放置一旁,反手抽出長劍,飛入半空中,與這群人對打。
電光火石間,血腥味在夜色里蔓延開來。
刀光乍起,幾個回合下來,黑衣人自知不是對手,轉身就遁入夜色之中,孟煜珩手中長刀追著那道身影而去,刺破那人的胳膊。
寒刀染上了血腥,那料黑衣人去而復返,持著長刀突然攻向一旁的裴念祎。
裴念祎嚇得跌坐在地,堪堪避開一劍的攻擊,又見一個黑衣人的劍鋒掃過。
兩把長劍夾擊而來,就在她閉目以為自己必死之際,玄色身影一沖而下,抱住她的身子在空中璇了一圈。
長腿踢開劍尖,卻還是在沖過來時,被劍尖劃破了衣衫,手臂上劃開一道不深不淺的刀傷。
而那幾個黑衣人,在夜色中逃遁。
碎玉忙飛身去追,卻聽孟煜珩制止,“不必追!”
他大約,猜到了那些人的身份。
兩人坐于地上,裴念祎顧不得驚魂未定,只掄過孟煜珩的手臂,瞧見他手臂之上的傷口,不由深吸了口氣。
又心疼,又慶幸。
借著月光,她清晰地觸摸到他堅實手臂之上,那一條條凸起的舊傷疤,混合著剛才的新傷痕,叫人觸目驚心。
她又慶幸,戰場上刀劍無眼,而他,還好好地出現在她身邊。
眼淚無聲無息地滴入他掌心,孟煜珩握住掌心,只覺一片溫暖。
他的昭昭,在心疼他。
一旁的碎玉:“……”
他為什么要在這兒?他只是來匯報情況的。
“主子?”碎玉輕聲,打斷了這頗為曖昧的對視,“那些人身手極好,為何要放走他們?”
“那些人,是宮里的天龍衛。他們是來試探的。”
那些人,下了死手,卻并未下殺手。若是真下殺手,只怕他這會兒,就不是僅受點皮外傷了。
天龍衛,宮中的頂級高手,只聽命于景明帝。只是他沒想到,景明帝竟然會派出他們來試探自己。
他之前在殿前的那一番推心置腹的話語,并未讓景明帝完全信服,適才,他在試探,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因為愛慕昭昭而求旨為裴家翻案。
孟煜珩扯了塊布條綁在自己手臂上算作包扎,目光觸及裴念祎隱隱含著淚光的雙眸時,突然,有了個壞心思。
他站起身,跪了幾個時辰的雙膝,突兀的一軟,他高大的身影,直直倒入裴念祎懷里。
碎玉:“……”
沒臉看,堂堂大將軍,連個路都不會走了。
裴念祎撐著他,女子身上的香氣盈盈繞過鼻尖,一點一點叫人心馳神往。
“還有哪里傷著了?”裴念祎問。
孟將軍雙眸不自然地閃了閃,他向來不屑這些小手段,但昭昭嘛。
他若不用點苦肉計,又怎能看出來,昭昭心里,還是在意自己的?
孟煜珩不語,只一味拉開了自己的袍子。
膝蓋處又紅又腫,摸上去一片灼熱。
女子指尖細膩的觸感,撫過他粗糲的肌膚,叫孟煜珩有些心癢難耐。
“這是怎么傷的?”
“罰跪了幾個時辰而已。”
最后兩個字,孟煜珩加重了語氣,只讓裴念祎不由跟著發出喟嘆。
“你做了何事要如此罰跪?”好歹也是當朝戰神啊,皇帝怎么也會給幾分薄面吧。
孟煜珩一噎,一心賣慘,忘了這茬了。
他總不能告訴昭昭,他是為了替裴家翻案吧,那是他的抉擇,與她無關,他不希望他的愛意,令她產生困擾。
“就是,”孟煜珩難得地慌張了一下,嘴唇不自覺緊抿著,半晌,終于想到了一個人。
“求皇上重查太子制蠱一案,結果皇上沒答應,還被罰跪了。”
此時,遠在壽山腳處守皇陵的太子,不由連打幾個噴嚏。
他好像聽到有人想為他翻案,結果一轉眼,那人先為裴家翻了案。
他都這么慘了,怎么還有人拿他當借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