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
短暫的靜默后,裴念祎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舅舅,原來你對太子,竟如此情深意重。”
孟煜珩心頭一哽。
他家太子現在還在守皇陵,雖然可憐,但,他半點不心疼。
他心疼的只有她,情深意重的也只有她。
罷了,自己扯的謊,終究得自己圓。
“是,我確實……情深意重。”
他幾乎是咬牙道,抬眸,對上碎玉看好戲的神情,立即橫了碎玉一眼,“在這站著做什么?馬車備好了嗎?”
一點眼力見都沒有,孟煜珩不滿地睨他一眼。
“已備妥,主子。”
碎玉表面恭順,內心卻忍不住嘀咕:自家這堂堂戰神,也就只敢對手下耍橫。
他利落地將馬車駛近,翻身坐上駕車的位置,語氣平穩,“二位主子,請上車。”
他都被孟煜珩派出去當車夫了,他就看點主子的笑話如何?
再說,就算再借他主子是個膽子,他也不敢表露心意。
“慫!”
碎玉心里這么想著,一不留神,就把心里話給說出來了。
一只腳跨上馬車的孟煜珩,眸光幽深,“你說什么?”
碎玉神情一凜,抿著嘴搖頭,“主子,我剛剛什么都沒說。”
就一個字而已!
果然戰神的耳力,就是比別人尖。
“你以為,本將軍那么好糊弄?態度散漫,扣一個月錢。”
碎玉覺得,他這下是真觸主子的眉頭了,眼珠子轉,指著馬車內的裴念祎,“我現在已經有新主子了,你不能扣我的月錢。”
孟煜珩,“……”好出息!
剛才還是兩位主子,現在為了這么點月錢,就倒戈了?
“怎么了?”裴念祎撩開車簾,剛探出半個頭,就被孟煜珩按回去了。
轉頭,他眉目溫柔,“沒事,他說你是個好主子。”
“那可不。”裴念祎掃了眼二人,放下簾子。
一旁的碎玉,差點沒被酸掉大牙。
他就知道,他家主子不僅慫,還裝。
裴念祎轉身上了馬車,車廂內鋪了兩層白色軟墊,中間一個小巧的檀木幾,上面放著兩盒糕點,車身懸掛兩層紗慢,一深一淺,從外面看精致漂亮,里層的紗慢,又恰好可以遮光……
再配以一盞橘子瓣做的小燈,燭火明明暗暗,橘香味在馬車內蔓延開來。
裴念祎不由深吸一口氣,這些內飾,全是她的巧思。
從前,她是裴太傅的掌上明珠,一應吃穿用度,無一不精。
她從前性子也頗為跳脫,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趁著裴太傅去東宮的時候,偷偷穿上孟煜珩的衣衫,扮成他的隨從跟著他去軍營。
她那時候多少有些嬌氣,又愛玩,又不愛騎馬,只能纏著孟煜珩坐馬車,結果,孟煜珩好不容易弄來馬車,小姑娘一看到那簡陋的馬車,當即便撅著嘴,跑到街上買了些裝飾來,將馬車好好裝點來一番。
至此,大小姐才肯坐馬車。
孟煜珩常年呆在軍營,向來一切從簡,可為了讓小姑娘坐得安心,只能將馬車裝扮成她最喜歡的樣子。
這些都是,可以為她準備的?
裴念祎神色不自然地閃了閃,有那么一瞬間,覺得自己有些無情。
就因為那些沒有回復的書信,她就冷待他?
但轉念一想,又覺,她在意的,不是那些書信,而是,被他刻意忽視的心意。
她很驕傲,有時又膽小,試探過一次之后,便將心門鎖得死死的。
“剛才在宴席上,沒怎么吃東西吧,吃點杏花酥墊墊肚子?”
一只修長的手伸到了眼前,思緒被人打斷,裴念祎下意識地低頭一口咬下。
杏花酥入齒,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干了什么,張著一雙大眼睛,迷糊糊地看著他。
幾息過后,孟煜珩的耳朵先紅了,他低眸,唇角翹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心內,已經如抹了蜜一般。
裴念祎“……”
堂堂戰神,居然會害羞。
她看著他不自覺發紅的耳尖,一個大膽的想法涌上心頭。
沈欽瑤說的,不會是真的吧?
三年前,婉拒賜婚,主動請纓,他心里,該不會是真的藏了個人吧?
“舅舅,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三年前,你為何要領兵打仗?”
“嗯?”聲音低沉,透出幾分壓抑。
他此刻,想像夢中那般,扣住她的頭,把她按在懷中吻她的唇。
等等,她剛剛說什么來著?
從臆想著回過神來,孟煜珩只聽到了四個字,“領兵打仗”。
領兵打仗是為了什么?
“于男人而言,自是為了家國大義,建功立業。”
但于他而言。除了這兩者,還有其他。
當年陛下有意賜婚,特來試探他的心意,他當時便以要擊退蠻夷為由,婉拒了賜婚,臨行前,他坐在高大的戰馬上,回看裴昭昭的身影越來越小,當時,他便在心里暗暗下定決心。
擊退蠻夷,求娶裴昭昭。
彼時,她和沈欽同早已有婚約,他能想到的唯一毀壞婚約的方法便是,用軍功求旨賜婚。
只是后來,事態突變,她在家族劇變中嫁給了沈欽同,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將求賜婚的旨意,換成了重啟裴家舊案。
于他而言,用軍功換什么不重要,只要她好好的就行。
裴念祎聽到他的話,忽閃的眼眸迅速劃過一抹失望。
原來,竟是她想多了。
馬車穩穩地向前行駛,孟煜珩從坐墊下方掏出兩本游記。
“我出征之前,昭昭不是跟我說,想去看看塞北的雪,漠北的沙?”
他聲線低沉,似浸著某種溫柔的蠱惑,“等裴家翻案了,我便帶你策馬出關。
塞外的雪不像京中這般濕冷,是干脆利落的,落下來天地皆白,萬籟俱寂。
再往西去,便是大漠。黃昏時分,整個沙海被落日熔成滾燙的金,一眼望不到盡頭。”
她這樣熱烈如玫瑰的女子,就該自在無憂,而不是被困在內宅,與那些人算計爭寵。
“等你與沈欽同和離,我帶你去走遍這大好的河山……”
兩本游記遞到她手心,眸中溢滿星河,“我寫的游記還不夠完善,還需裴昭昭與我一起,將它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