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最后傅藺征抱著容微月去了車場的醫務室。
這里都是他專業團隊,醫生給容微月檢查后道:“應該是急性腸痙攣,感冒后沒有好好吃飯,腸胃虛弱,又受到刺激引發了感神經應激反應,一定要好好休養,可別再折騰了啊。”
傅藺征想到剛剛,愧疚得眉峰緊鎖,喉間發澀:“嚴重么?”
“沒什么大礙,先吃點藥,有什么用藥過敏嗎?”醫生問。
容微月欲開口,傅藺征直接道:“她對頭孢過敏,還有阿司匹林。”
她怔了怔。
這些她從前只和他提過一次,他是怎么記得的……
男醫生目光在倆人之間轉了一圈,眉梢微挑,說去配藥,走后,傅藺征倒了杯溫水給她:“先喝點水。”
容微月接過小口吸著,小臉還白得憔悴,傅藺征啞聲問:“現在還很疼么。”
她沒看他:“好一點了。”
“我叫助理送來粥了,喝點后再吃藥。”
容微月淡淡應了聲,傅藺征讓她躺下來休息,手機來電,他走出去接起,是集團的人給他匯報情況:
“前臺說,容小姐在門口等了四個小時,中途有叫她先回去,她沒走。”
小姑娘疼著肚子等了他這么久……
傅藺征臉色極差,“為什么她來沒有通報?”
“抱歉傅總,因為您之前說過開會的時候不希望被打擾,除非有緊急情況……”
“所有和她有關的都是緊急情況。”
他語氣沉冷:“下次她來第一時間通報。”
“好的傅總……”
很快助理懷裕把粥送來,是剛剛連忙下山買的,醫生也配好了藥拿來,揶揄囑咐:“她太瘦了,體質這么虛很容易生病,要心疼,還是得好好照顧著。”
傅藺征沉默,門口跑進來幾個年輕的車隊人員:“征哥,我們聽說你帶一個女的來了?!”
剛剛老大抱著一個女人沖去來醫務室的事已經在車隊里炸開了,幾人趕來一睹真容,看了進去:“欸,那不是嫂子?!”
高中時傅藺征經常帶容微月來訓練,車隊的人都知道這是他追了好久特別喜歡的女孩,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上大學就分手了,后來傅藺征就像變了個人,發了瘋一樣訓練比賽,像是要把所有的注意力轉移到事業上,身邊連一只母蚊子都找不到。
本來大家以為他今兒是鐵樹開花,誰知道還是曾經的那個女孩子,這么看來,還是有故事啊。
“哥,這是什么情況,你和嫂子破鏡重圓了?!”
幾人習慣了還這么叫容微月,只是她之前在傅藺征這兒是最大的禁忌,沒人敢提。
男人擋住幾人的視線,眼睛微瞇:“前翼改裝調教好了?這么閑?”
“哦,那看來是沒重圓。”不然以傅藺征這性格,不得嘚瑟得敲鑼打鼓全車隊拉橫幅宣傳?
幾人起哄:“哥,嫂子就在眼前,機會轉瞬即逝,你加油啊,追完人趕緊來訓練。”
傅藺征踹了他們一腳,讓他們滾。
幾人走后,他看著手里的藥和粥,推門進了病房,容微月睜開眼,他走過去:“起來吃點東西。”
她虛弱地坐起身,傅藺征把粥和小菜擺到她面前,又把藥和水擺在一旁。
看到是寡淡的白粥,她用勺子慢慢攪動著,半晌傅藺征的無奈嗓音落下:“都攪成湯了還不吃?不然我喂你?”
她悶聲道:“不用,我自己吃。”
毫無胃口,容微月沒動小菜,舀著粥機械般往嘴里送,跟吞鐵一樣,傅藺征見此無奈走出病房,回來時拎著個冬瓜糖罐:“配點這個?”
從前有次她在學校生病,只能喝粥,她什么都不想配,唯獨想配冬瓜糖,當時傅藺征跑去校外的超市買了糖趕回來,朋友就看到向來不可一世的大少爺,在一個女孩子面前,跟哄小朋友似的哄她多喝一口粥。
后來傅藺征的課桌抽屜里都會放著罐冬瓜糖以備不時之需,只是她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他這里還有,她微怔點頭,加了糖,粥甜絲絲的,讓人有了胃口,她喝了幾口淡聲道:“你不是還要去訓練嗎,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他偏開眼,故作隨意道:“車有問題,還在維修。”
容微月沒再說話,傅藺征拿走她的策劃案:“這個我會看的。”
她輕輕應了聲。
末了她喝完粥吃了藥,躺下來休息,他也出去了。
肚子痛感漸漸消失,遲些時候外頭夕陽漫天,容微月恢復過來,下床走出病房,卻看到傅藺征還坐在門口,手里拿著策劃案,弓背壓低,逆天長腿微敞,鴨舌帽蓋住眼底的冷拓。
傅藺征剛剛去訓練后又回來了,看到她,合上文件,起身走來,“怎么不多躺會兒。”
“我好多了,沒什么事。”
男人示意了下策劃案:“你寫的我看了,創意很好。”
“謝謝。”
昏暗的室內,只剩一道淺淺的金光透過側門的高窗戶投在他們腳邊。
安靜須臾,薄荷藍莓的煙草味在空氣彌漫,男人高大的身影擋在面前,沉啞聲音落下:“抱歉,剛才車開太快了。”
“沒事,是我自己身體不舒服,”容微月斂睫,“我先回去了。”
她要走,手腕被輕輕攥住。
“我送你。”
容微月垂下的視線頓住,正好落向他的左手腕口。
七歲那年,她開始學做花絲鑲嵌,容承業就教她用皮老虎焊接,當時她力氣太小,皮老虎沒拿穩,左手腕口就燙了下,她疼得直掉眼淚卻被父親逼著不許哭。
后來傷口結痂,留下一個月亮形狀的疤痕,她覺得很丑,就老是用手或者衣服故意遮著,傅藺征得知后,什么都沒說,第二天卻在相同位置刺了個月亮刺青,和她說著,笑意懶拽:“丑什么,這月亮多好看,老子也刻一個,以后我們牽著手走出去,不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是一對?”
那刺青在離脈搏跳動最近的位置,如今卻不見了。
他早已放棄了這段感情吧。
容微月斂睫,“不用,你忙你的吧。”
他直直看著她,眼底深沉。
沉默間,只剩墻上的鐘擺滴答答。
容微月抽回手,輕聲道:“傅藺征,我知道你恨我,每次見面我們都弄得不歡而散,你放心,以后除了工作外,我會和你保持距離,盡量不出現在你面前。”
傅藺征看向她,喉間如含了沙。
手臂的咬痕再度隱隱作痛。
她疏離頷首走出醫務室,往門口走著,正在手機上叫車,一輛黑色奔馳大G開來,助理下車:“容小姐——”
她看過去怔住。
這不是上周來工作室訂了賀禮大單的人嗎?
“征哥讓我來送您,這附近沒公交,打車也不好打,”懷裕為難道,“他說我要是沒把你送回去,我明兒也別來了,您就讓我交個差吧。”
手機的確一直叫不到車,她只好應下。
上車后,容微月看了幾眼副駕的懷裕,戳破沉默:“所以上周那個壽桃訂單,是傅藺征讓你來下單的嗎?”
懷裕摸摸頭,笑笑:“是,不過征哥的確打算送給他爺爺一個生日賀禮,他不讓您知道,我、我剛剛應該戴個口罩的。”
“不用,你瞇瞇眼,特別好認。”
“……”
她斂神解釋:“我的意思是,瞇瞇眼帥得很有辨識度。”
“……”
懷裕干笑了笑,轉移話題:“傅總后天有比賽,今天董事會臨時有好幾個重要會議,他把訓練推到了下午,今晚還要趕去外地,行程很滿。”
“剛剛您出事,他抱著您沖去醫務室,我還以為他是開車把人撞了。”懷裕調侃,卻忍不住道,“容小姐,我從來沒有看到他那么慌過,哪怕是在比賽場上。”
容微月垂眸,眼底漾開波痕,心頭像是咬了片檸檬皮,澀得發苦。
所以他還有一點點在意她嗎?
可這怎么可能。
重逢以來,傅藺征態度那么冷漠,對她連一句話也不愿意多說,當年她又把話說得那么重,她怎配抱有任何的期待。
她沒說話,失神看著窗外的風景。
車子下山后,殷綠打來電話,說今晚和她吃飯,那頭例會還沒結束,容微月和懷裕說了學校地址,決定過去找她。
殷綠所在的那片校區,就在高三的瀾高附近,此時正值放學,高中們結伴而行,書攤文具店堆滿了人,街道兩邊的小吃車散發著炸串卷餅的香味。
她買了瓶青橘氣泡水,坐在榕樹下的椅子上喝著,夕陽的光傾瀉在她身上。
遠處,車里的男人靜靜看著。
半晌他下車去買了個蛋糕,叫來老板兒子,用個糖葫蘆賄賂他:“把這個蛋糕偷偷送給那個姐姐。”
小男孩鬼機靈地眨巴眼:“哥哥,你干嘛自己不去?你是不是做錯事了?”
傅藺征挑起唇角,喉間沙啞苦澀:
“嗯,哥哥惹她不開心了,你幫我哄哄她。”
遠處,容微月坐著,很快一個小男孩走來:“姐姐,我爸爸說你以前經常來我們家買蛋糕,他認得你,這個送給你吃,希望你每天都開心,不要掉眼淚哦。”
容微月懵然看去,蛋糕店里的老板朝她笑笑。
她心間化開柔意,含笑揉揉小男孩的頭:
“謝謝。”
小男孩跑開,容微月低頭看到盒子里是她最愛的青橘乳酪蛋糕。
突然間,回憶翻涌而來。
她想起高三那年,有次晚上她和父親吵架,跑出了花絲廠子獨自去廣場待著,給傅藺征打電話,他擔心說來找她,她突然問:“傅藺征,你想和我在一起嗎?”
那頭愣了下,嗤笑:“你覺得呢?老子費盡追你這么久,是想和你做好朋友?”
她悶聲道:“我突然想吃學校門口那家青橘乳酪蛋糕了,你要是買給我,我就答應你。”
傅藺征愣住:“沒騙我,這么簡單?”
“沒騙你。”
那頭瞬間掛了電話,那是深冬的晚上十點多,她等了許久,就在她以為他不會來的時候,遠處的暖黃色路燈下,一道身影朝她奔來。
傅藺征只一身單薄的灰衛衣和牛仔褲,明明是水結成冰的季節,他額頭卻掛著大粒汗珠,凍到通紅的手視若珍寶地捧著個蛋糕盒。
他像是沖破一切阻礙,喘氣著垂眼看她,勾起的唇角消融冰雪:“蛋糕,我買到了啊。”
大少爺衣服和褲子上狼狽地沾著泥,又濕又臟,是因為怕她走了,一路著急忙慌趕來,就不小心摔了一跤。
拉開袖子一看,他手肘一大片紅紫,容微月眼淚砸到他手上,“傅藺征你是笨蛋嗎……”
她說她明明就是故意刁難他,傅藺征笑著用不臟的那只手臂摟住她:“我知道啊,但好不容易等到你松口,我不得抓住這次機會?省得你又賴賬。”
容微月和他哽咽講起從前:“傅藺征,我小時候可笨了,一個簡單的花絲別人學一天就會了,我要學兩天,我爸就把我留在工廠里一個人練習,每天晚上我姐姐都會買個青橘蛋糕來哄我,帶我回家。”
她眼淚落下:“可是,我姐姐不在了,再也沒有人會給我買蛋糕哄我了……”
傅藺征聞言,心疼抱緊她,柔聲道:“不管別人怎么樣,以后只要你不開心時我都會在,讓我陪著月月,好么?”
那天晚上,傅藺征的懷抱驅散了她所有的寒冷。
她才知道,在這世界上會有一個人可以頂過風雪,哪怕千難萬阻,頭破血流,都會來到她的面前。
容微月低著頭,咬了口蛋糕送入嘴中,熟悉的青橘清香伴隨著奶油甜味彌漫口腔。
微風輕輕拂面。
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她仰頭看向天邊的魚鱗云,眨了眨酸澀的眸。
-
晚上殷綠走出學校來找容微月,倆人吃了頓飯。
飯后容微月回到家打包行李,第二天先把部分家具搬到了辦公室。
她想著所有的行李要等違約金發來再搬走,現在她對房東毫無信任,學姐又出差經常失聯,她必須捍衛自己的權益,大不了就打官司。
中午容微月在車間趕工,有人來找她,竟然是傅藺征的生活助理送來了營養餐。
“這是傅總交代的,他說您生病和他有關系,必須負責您接下來的一日三餐。”
容微月婉拒,助理道:“容小姐,傅總說您不吃,直接倒掉就好了。”
“……”
她只好收下,打開餐盒一看,是豐盛的四菜一湯,像是私房小灶烹飪,色香味俱全。
浪費糧食可恥,她還是吃了。
往后每天都有人固定送飯,她三餐倒被迫規律起來。
周三時,一千件聯名飾品終于趕完,可她右手的腱鞘炎也復發了。
這是老毛病了,每次發作的時候她手疼得用不了力,舒槿說陪她去看看,她不想浪費時間,說貼膏藥就好。
下午她收到消息,晴月閣、翠安和另外一個品牌進入《霜雪吟》道具制作的最終選拔,明天是最后的提案會,他們一起來現場競選。
第二天,舒槿陪同容微月去到明恒集團,容微月和領導們問好,而后看到了身為美術指導的向安悅。
向安悅看到她,眼神淡了幾分,提唇走來:“微月,恭喜啊,進入決賽圈了,聽說領導們挺滿意你們這個小工作室的方案呢。”
容微月沒理會她的陰陽怪氣,面色不變:“謝謝。”
向安悅挑眉:“今天好好表現吧,我會幫你美言的。”
她離開,很快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來,眼瞧著四十來歲,微禿的額頭抹著一層亮得發油的發膠,淺灰舊西裝被肚腩繃得鼓鼓的,點頭哈腰給制片人遞煙。
這是劇組分管道具的副導演,名叫杜海濱。
到面前時,容微月禮貌打招呼,杜海濱抬頭輕飄飄看她:“容微月,你就是晴月閣的老板吧?”
“嗯。”
容微月把名片遞去,杜海濱扣過牙縫里菜葉子的手接過:“你們這工作室規模挺小,想攬的活還挺大,能做得來嗎?”
“今天您看了方案就知道了,希望能得到杜導的認可。”
杜海濱懶嗤了聲,把名片踹到口袋里往前走,到拐角處,一個男人在等他,笑著給他遞來包煙:“杜導,今天辛苦您幫幫忙,我們翠安還得您提攜。”
杜海濱是道具公司未來的直系領導,雖沒決定權,但在這場提案會中的意見很重要,杜海濱接過,壓低聲音道:“行了,會幫你的,成了該給我的抽成得給我。”
“那肯定的,就是我聽說那個晴月閣挺有實力,總導演很滿意她,這事兒會有變數嗎?”
杜海濱往外看去,注意到容微月貼著膏藥的手腕,眼神微深,一笑:“有實力,也得有發揮空間啊。”
過了會兒,提案會正式開始,多媒體會議室中央,十幾個劇組人員坐著,正中間是制片人和總導演。
容微月看到傅藺征不在,估計還在外地比賽。
三方依次上臺闡述,再由領導提問,翠安第二個演講時,杜海濱提的問題都很簡單,甚至還開起玩笑,氛圍輕松愉快。
到最后一個,容微月走上臺,“各位好,我是晴月閣花絲鑲嵌工作室的創始人,容微月。”
她鞠了一躬,底下的人看到她如此年輕,不禁驚訝,身后的屏幕亮起,她一身淡青色的古典旗袍,清柔嫣然,講解流暢,原本不報期待的許多工作人員都抬起頭看她。
“這個小姑娘優秀啊。”
“這方案比第一個好……”
臺下,杜海濱聽著,眼底微冷。
講完后,其他人提問,容微月都完美回答,突然杜海濱慵懶開口:“晴月閣,一個成立不到兩年、規模不到二十人的小型工作室,竟然提出純手工制作,難不成讓我們劇組投了幾百萬,去等待一個毫無保障的結果嗎?”
周圍有人認可,一旁的向安悅道:“是啊,杜導問得好,現在經濟這么不景氣,我們拍戲都在壓縮成本,容小姐,憑什么我們要增加價格,去冒更大的風險?”
容微月沉吟幾秒,溫聲開口:“我學花絲鑲嵌,其實受的是我祖母的影響,她是一個花絲鑲嵌的老匠人,從業六十年,小時候我看到她天天在家里那間小房子里掐花絲,我總覺得這是世界上最枯燥無聊的事。”
容微月娓娓道來曾經看到祖母做工的經歷,她說一開始不認可,直到看到祖母掐出一個金絲嵌玉海棠花瓶,那是她見過最美的花瓶:“那一刻我開始理解了我祖母,手工看似代表著落后和過時,但花絲鑲嵌這項技藝能從夏朝延續至今,代表的是華夏民族的智慧勤勞,和我們的文化自信。”
“手工的作品更有溫度,在鏡頭下也會更顯精致,如果要打造一部史詩級巨作,每個細節都會展現劇組對觀眾的誠意,提高了點成本,卻是為了呈現更好的畫面,不是我堅持手工,而是一個好的手工藝飾品,才配得上我們這部劇不是嗎?”
她彎眉說著,心思正戳總導演,他不禁點頭率先鼓掌,會議廳里掌聲很快響起。
向安悅臉色微僵,杜海濱暗暗和翠安的老板對視了眼,面容沉沉。
三組陳述完畢,領導們討論,杜海濱心生一計,提了個想法,得到認可后笑著對大家道:
“今天三組表現都不錯,這樣吧,我們想臨時增加個環節——現場設計制作一個女主的耳墜,直接看看機器和手工制作出來的區別,如何?”
容微月微愣。
翠安表示認同,說工具都帶來了,第一個公司也是機器制作,三方公司的手藝師傅被請上臺,舒槿擔憂:“微月姐,你的手能操作嗎?”
容微月微微擰眉,沒想到還有這環節,“我試試吧……”
把工具帶上臺,容微月畫完稿圖開始拉絲,就是把一根根銀條用力穿過拉絲板的小孔,抽成細長的花絲。
右手傳來鉆心的痛,她拿不穩鑷子,舒槿忍不住表明情況,說能不能回去線上直播,杜海濱說荒唐:“這是比賽,考驗的就是臨場發揮的能力,你們晴月閣回去直播對其他人公平嗎?”
另外一個副導演看容微月實在難受,說不如通融一下,杜海濱道:“通融也行,但是肯定要扣分了。”
容微月額頭冒汗,輕聲開口:“沒事,我沒問題的,我可以繼續比賽。”
最后關鍵時刻了,她不能放棄。
她繼續做著,旁邊的翠安用機器制作得有條不紊,杜海濱拿起一看:“這個流蘇可真漂亮啊!各位導演,你們看看現在機器的水平很厲害的,不輸人工。”
有人又和容微月做的對比,“是啊翠安做的還挺好看……”
杜海濱和導演笑:“我看他們晴月閣吹得天花亂墜,做出來也就這樣,咱們沒必要浪費錢。”
各樣的議論聲和貶低聲傳來,容微月心頭繃緊,垂著頭逼著自己不受影響。
她手抖著拉完花絲,開始掐絲,腕口傳來刺骨的疼痛,她額頭冒出大粒汗珠,強壓手指的微抖。
向安悅淡笑看著,杜海濱看過來:“容小姐,你行不行啊?不行還是別逞強啊,身體要緊。”
他話音剛落,下一刻,會議廳的門被推開——
一陣驟冷的風卷著外頭的日光涌入。
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一個身影驟然映入眼簾。
男人一身純黑色沖鋒衣襯得寬肩線條凌厲,周正挺拔,長腿線條筆直,日光從他身后漫進來,他眉眼深刻銳利,掀起眼皮看來,右眼眼皮上的那顆黑痣若隱若現。
大家震驚——
傅藺征來了?!
男人走進來,強大的上位者氣場震懾全場。
議論聲被人驟然掐斷,空氣凝成一片。
沒想到大Boss突然來了這個小提案會,幾個領導迎上去:“傅總,您怎么來了?您不是說去外地參加比賽嗎?”
“比賽結束,改了航班提前回來的。”
大家恭迎著他走到前排,給他介紹今天的流程,傅藺征目光落向臺上的某處,“這在干什么。”
“今天有個臨時加賽,讓三方現場制作一個飾品看看看效果。”
傅藺征看上去,容微月坐在最邊上,低垂著眸正拿著焊槍,整張臉發白冒汗,右手紅腫。
他眉峰微擰:“她手怎么了。”
有人道:“說是有點腱鞘炎……”
傅藺征沉眼,瞬間火了:“腱鞘炎你們讓她操作焊槍?”
杜海濱干笑:“沒事傅總不要緊的,她說能堅持。”
一旁的舒槿著急地要哭了,忍不住插話:“什么不要緊,我們老板腱鞘炎很嚴重,能不能先暫停啊,萬一她手留下后遺癥或者被燙傷怎么辦……”
傅藺征黑眸凜沉,快步走上臺,一把拿走容微月正要打開的焊槍,容微月還在全神貫注做工,看到他懵然:“你怎么……”
全場驚愕看來。
傅藺征看到她手腕皮下都淤血了,眼底沉下,掃視全場,臉色沉如山雨欲來,嗓音極冷:
“誰提出來的加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