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夜空格外澄澈,我甚至能看到幾顆平日里被城市光污染所掩蓋的暗淡星辰。
我像往常一樣,在城市最高的建筑尖頂上稍作停留,俯瞰著腳下這張由光與影編織的巨網,然后才心滿意足地向自己的住所“飄”去。
元神歸竅的過程已經如呼吸般自然,
它沉入身體的瞬間,感官重新連接,窗外細微的車流聲、空氣中塵埃的味道、以及胸腔內那熟悉的、隱隱的滯澀感,一同涌了回來。
我睜開眼,房間里一片黑暗,只有電腦顯示器微弱的待機燈在閃爍。
一切如常。
我習慣性地起身,準備去廚房倒杯水,緩解一下喉嚨的干澀。
然而,當我握住臥室門把手,將門拉開一道縫隙時,一股突如其來的、徹骨的陰冷,順著門縫鉆了進來。
這股陰冷,與我陽神自帶的、超脫物質的“涼意”截然不同。
那是一種……仿佛能將活人的生氣都凍結的、帶著死寂與腐朽味道的寒氣。
我的身體本能地打了個冷戰,皮膚上泛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不對勁。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穿過飯廳。
借著從窗戶透進來的、稀薄的月光,我看到了那東西。
它就貼在我家飯廳的餐桌上。
那是一張巴掌大小的、純黑色的符紙,紙質細膩,卻透著一種如同陳年墓碑般的冰冷質感。
符紙的正中央,用一種仿佛是鮮血混合了朱砂的、暗紅色的顏料,寫著一行詭異的文字。
那不是我所知的任何一種漢字或符文。
但當我凝神看去時,那些扭曲的筆畫所代表的含義,卻如同烙印一般,直接浮現在我的腦海里。
那是我的生辰八字。
年、月、日、時,分毫不差。
而在生辰八字的下方,只有一個字,一個用更加濃郁、幾乎要滴下血來的顏色寫就的字——
“到”。
這個字,仿佛擁有生命。
它像一只冰冷的眼睛,透過門板,死死地盯著我。
那股讓我遍體生寒的陰氣,正是從這張符紙上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的。
我感覺自己的血液幾乎都要凝固了。
我連忙跑出去看看入戶大門的鎖有沒有被撬開的痕跡。
結果鎖是完后無缺,我那根內鎖的門棒還牢牢插在自己鎖鞘當中。
我的心臟開始撲通撲通地要跳出來了!
這不是惡作劇。
沒有任何一個惡作劇,能帶來如此真實的、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栗。
這是一種……超越生命層次上的壓制。
就像是食草動物在黑暗中,嗅到了天敵的氣息。
我立刻明白了,我最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我夜復一夜的活動,終于引來了“它們”的注意。
“它們”是誰?
這張符紙代表著什么?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試圖從《太一元神遨游經》和那些零散的散修知識中,找到與之相關的信息。
但一切都是徒勞,這東西超出了我的認知范疇。
是敵是友?
看這陰森的氣息,和這不容置喙的“到”字,恐怕來者不善。
怎么辦?
逃?
我的陽神可以瞬間離開這棟大樓,但我的肉身呢?
我不可能拋棄這具雖然孱弱、卻是我存在之基的身體。
戰?
我和誰戰?
對方連面都還沒露,就已經能精準地找到我的住處,甚至知曉我最私密的生辰八字。
這種信息上的絕對劣勢,讓我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
冷靜!
婧善美,你必須冷靜!
我強迫自己深呼吸,壓下心中的恐懼。
恐慌是無能的悲鳴,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我退回臥室,第一時間檢查了一下隨身攜帶的背包。
那本青銅封皮的《太一元神遨游經》靜靜地躺在里面,火麒麟的烙印透過書本,傳來一陣微弱的暖意,稍稍驅散了我心中的寒冷。
它還在,這是我最大的底牌。
我重新走到門邊,這一次,我沒有用肉眼去看,而是分出一絲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張黑色的符紙。
我的神念剛一接觸到符紙,就仿佛觸碰到了燒紅的烙鐵,一股灼熱與冰冷交織的、充滿著“秩序”與“終結”意味的力量,瞬間反噬而來。
我悶哼一聲,神念急速收回,但還是感到一陣針扎般的刺痛。
好霸道的力量!
這張符紙,不僅僅是一張“通知書”,它更像一個坐標定位器,一個無法被移除的“標記”!
就在我心神劇震的瞬間——
“咚、咚、咚。”
門口敲門聲響了。
我看了一下表,這已經是凌晨2點,究竟是誰呢?
不輕不重,沉穩而富有節奏,一下,一下,又一下,精準地敲在我的心臟上。
我渾身的汗毛,在這一刻根根倒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