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并未持續太久。
天機閣的行動邏輯里,似乎根本沒有“談判”或“威懾”這樣的選項。
在他們的程序判斷中,我們成為了“阻礙”,于是,“清除阻礙”的指令便被高效地執行。
“啟動‘矩陣力場’。”眼鏡男的聲音依舊毫無波瀾,仿佛在指揮一場無人機演習。
他話音剛落,那兩臺嗡鳴的儀器猛然加大了功率。
它們射出的數據流不再是直線,而是在空中交織、延展,瞬間編織成一張巨大的、覆蓋了整個青銅鼎上方的藍色光網。
光網由無數微小的、不斷變化的十六進制代碼組成,閃爍著一種非自然的、令人頭暈目眩的數字之美。
它緩緩下降,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屬于邏輯與法則的壓迫感,意圖將青銅鼎連同我們一起“打包”。
“幽冥鬼索,縛!”
黑白無常同時出手,兩道凝聚了至陰之氣的鬼索如黑色的怒龍,從左右兩個方向呼嘯著抽向光網。
這是他們身為陰差的本命法器,足以鎖住任何桀驁不馴的魂魄。
然而,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幽冥鬼索在觸碰到“矩陣力場”的瞬間,并未如預想中那樣將其撕裂。
索鏈上附著的陰森鬼氣,像是遇到了某種天敵,被光網上流動的代碼迅速“中和”、“解析”。
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組成索鏈的能量結構,正在被一股強大的算力強行拆解,就像一段精妙的古詩文,被硬生生拆成了一個個孤立的偏旁部首。
黑白無常的臉色驟變,他們感覺到自己的法器正變得“不聽使喚”,與自身神魂的聯系正在被一股蠻橫的外力切斷。
“這是什么鬼東西?!”黑無常怒吼著,試圖加大神力輸出,但鬼索卻像陷入了泥潭的活物,掙扎越是劇烈,被那光網“同化”的速度就越快。
索鏈的末端,甚至開始浮現出與光網類似的藍色數據亂碼。
“警告:檢測到高強度‘概念性’攻擊。”眼鏡男手腕上的設備發出了電子合成音,“正在執行反制……‘熵增’協議啟動。”
剎那間,光網的亮度再次提升,一股更加混亂、更加無序的信息流沿著拘魂索反向侵蝕而來。
黑白無常如遭重擊,齊齊后退一步,嘴角溢出一絲黑色的陰氣。
他們的本命法器,在這次短暫的交鋒中,竟已受到了損傷。
我的心臟沉到了谷底。
這不是力量層級的壓制,這是“文明”的代差。
天機閣的手段,完全超出了我們所理解的修行體系。
他們用一種近乎“降維打擊”的方式,將我們賴以為傲的法術,視作可以被破解和篡改的“舊版本軟件”。
眼看那張巨網就要壓下,一直沉默的婧山,終于動了。
他沒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法術,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然后,張口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咆哮。
“吼——”
那不是聲音,而是一種“存在”的宣告。
一團拳頭大小的、呈現出琉璃般質感的金色火焰,從他口中噴出。
那火焰看似微小,卻蘊含著一種開天辟地般的、至剛至陽的本源氣息。
它不是在燃燒物質,而是在燃燒“規則”。
金色火焰撞上藍色光網的瞬間,整個基坑底部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片極致的光與靜。
那張由精密代碼構成的“矩陣力場”,在接觸到金色火焰的剎那,如同被病毒入侵的電腦屏幕,瞬間布滿了無數扭曲的亂碼和報錯符號。
原本流暢的數據流變得支離破碎,邏輯鏈條被強行燒斷。
緊接著,整張光網開始劇烈地閃爍、崩潰,最終“滋啦”一聲,化作漫天飛散的藍色光點,消弭于無形。
“警報!警報!遭遇未知‘源初’級能量攻擊!邏輯模塊損壞百分之三十七!無法解析!無法建模!”眼鏡男手腕上的設備第一次發出了尖銳的、失控的警報聲。
他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震驚地看著婧山,眼神中不再是淡漠,而是夾雜著難以置信與一絲……貪婪。
“超越現有數據模型……這不可能……這種純度的‘本源’能量,只存在于理論中……”他喃喃自語,仿佛一個發現了新大陸的哥倫布。
婧山一擊功成,并未追擊。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周身環繞著淡淡的金色光暈,如同一尊不可撼動的神祇。
他用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向天機閣宣告了一個事實:在絕對的“本源”面前,任何后天構建的“邏輯”與“程序”,都脆弱得不堪一擊。
這就是不同超凡體系間的克制關系。
天機閣的技術可以“破解”幽都司的法術,但婧山的麒麟神火,卻能直接“格式化”他們的技術。
然而,天機閣的應對也快得驚人。
“切換至B方案。”眼鏡男迅速恢復了冷靜,他身后的兩名隊員立刻放棄了受損的儀器,從腰間拔出了兩支造型奇特的、類似手槍的裝置。
槍口對準我們,但并未射出子彈,而是一種無形的聲波。
“次聲波干擾器,專門針對碳基生物的神經系統。”我的大腦飛速分析著,同時感到一陣劇烈的惡心與眩暈。
我的肉身,成了此刻最大的弱點。
婧山立刻察覺到我的不適,他眉頭一皺,正要再次出手。
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我做出了一個決定。
硬拼下去,即便能贏,結果也只會是兩敗俱傷,并且徹底暴露我們的底牌。
我的肉身狀況經不起任何消耗。
這些人行事風格冷靜而殘忍,他們的目的不是戰勝我們,而是“采集數據”和“回收樣本”。
我必須用一種他們無法理解、無法“數據化”的方式,結束這場戰斗。
我的元神沉入《太一元神遨游經》的“勘”字訣,一個大膽的計劃在心中瞬間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