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山腳下,秋風蕭瑟。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壓力,粘稠得如同水銀,讓人的呼吸都變得沉重。
尋常人或許只會覺得天氣陰沉,心情壓抑,但在我的感知中,這片土地的能量場已經發生了微妙的扭曲。
那股源自青銅虎符的、磅礴而古老的意志,正如同一個沉睡的巨人,雖然主體依然沉寂,但僅僅是無意識的呼吸,就足以攪動現實世界的法則。
我與婧山并未從常規的入口進入,而是選擇了一處偏僻的山麓。
重塑肉身之后,我的身體已經能夠初步承載元神的部分威能。
心念一動,腳下便生出無形的氣旋,托著我與婧山,如兩片落葉般,悄無聲息地飄入了陵園上空。
我讓元神對整個片區進行了一次“掃描”。
這里草木蔥蘢,松柏森森,一切看似靜謐祥和。
然而,我的元神卻能“看”到,在地表之下,一道道縱橫交錯的能量脈絡,如同蛛網般密布,構成了一個龐大到難以想象的陣法。
每一棵古樹,每一塊山石,都是陣法的一個節點。
整個驪山,就是一座巨大的、活著的要塞。
“好大的手筆。”婧山金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贊嘆,“以山川地脈為基,引周天星力為用,再以百萬軍魂的意志為鎖。這已經不是凡間的陣法,而是近乎于‘神域’的雛形了。”
我深以為然。
站在這里,我甚至能感覺到《太一元神遨游經》在微微發燙,似乎對這片土地的構造產生了某種共鳴。
我們沒有急于深入,而是沿著陣法的能量流向,謹慎地向核心區域靠近。
越是往里走,那股無形的壓力就越是強大。
空氣中開始出現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銹味,那是濃郁到極致的殺伐之氣,經過兩千多年的沉淀,已經沁入了這片土地的每一寸肌理。
就在我們繞過一處巨大的封土堆時,異變陡生。
周圍的松林中,光線毫無征兆地暗淡下來。
前一刻還存在的蟲鳴鳥叫,在這一瞬間徹底消失,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和婧山同時停下腳步,背靠著背,警惕地環顧四周。
那不是普通的黑暗,而是一種……“存在感”的剝離。
仿佛這片空間被無形的力量從世界中切割了出去,成為了一座孤島。
隨后,一道道身影,從松柏的陰影中緩緩走出。
他們大約有十幾人,身上穿著一種介于秦時深衣與現代勁裝之間的古老服飾,顏色是與土地融為一體的赭石色,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
他們的面容如同刀削斧鑿般棱角分明,皮膚是常年經受風霜的古銅色,每個人的眼神都沉凝如山,沒有生者的情感波動,卻有利劍出鞘般的鋒芒。
他們仿佛不是從陰影中走出,而是陰影本身凝結成了人形。
他們身上沒有攜帶任何現代武器,甚至連刀劍都沒有。
但當他們出現時,我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威脅。
這種威脅并非來自法術或能量,而是源于一種更本質的東西——他們與這片土地,與這座大陣,已經徹底融為一體。
他們就是陣法的一部分,是陣法的意志延伸。
為首的是一名老者,須發皆白,臉上布滿了溝壑般的皺紋,但腰桿卻挺得筆直,如同一棵千年古松。
他手中拄著一根由青銅打造的鳩杖,杖首的鳩鳥栩栩如生,仿佛隨時都會振翅而飛。
他渾濁的眼睛在我們身上掃過,最終停留在了婧山的身上,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察覺到了什么。
“外來者,”老者的聲音沙啞、低沉,像是兩塊巖石在互相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歷史回響,“此地乃先帝陵寢,禁絕生人。速速退去,尚可保全性命。”
他的話語雖然是現代漢語,但遣詞用句卻帶著一種古奧的韻味,顯然他們并非與世隔絕。
婧山上前一步,將我護在身后。
他身上那股屬于上古神獸的威壓不自覺地散發出來,周圍的空氣瞬間變得熾熱,那些逼近的身影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一下。
“我們并無惡意。”我開口說道,聲音盡量保持平穩,“我們來此,是為了解決一件與此地相關的異常之事。”
老者身旁一名中年男子冷哼一聲,他的眼神尤為銳利,像一頭蓄勢待發的餓狼。
“巧言令色。這些年,打著各種旗號,想要窺探禁忌的宵小之徒,我們見得多了。”他的目光在我們身上來回逡巡,帶著審視與懷疑,“你們的身上,有‘天機閣’那些人渣的能量痕跡。說,你們是不是他們的走狗?”
天機閣?
我心中一凜。
看來天機閣也早已盯上了這里,并且與這些人發生過不止一次的沖突。
我之前為與天機閣交手,身上沾染了對方的能量氣息,尚未完全消散,沒想到竟在這里成了被懷疑的證據。
這下麻煩了。
老者手中的鳩杖輕輕在地面一點,一股無形的波動瞬間擴散開來。
我們腳下的大地開始輕微震動,周圍的松柏樹影搖曳,仿佛活了過來,化作一個個沉默的士兵,將我們團團圍住。
那龐大的地脈陣法,在這一刻被徹底激活了。
我能感覺到,無數道充滿敵意的意志,從四面八方鎖定在我們身上。
這些意志并非來自眼前的十幾個人,而是來自地底深處,來自那數以萬計、沉睡了兩千多年的兵馬俑。
他們,是守陵人。
世代守護著此地,守護著始皇帝那個驚天秘密的傳承者。
對于他們而言,任何試圖接近真相的外來者,都是敵人。
婧山的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他低聲對我說道:“這些人很強。他們不修元神,不練法術,而是將自己的生命與這座大陣完全綁定。在這里和他們動手,等于是在和整座驪山為敵。”
我明白他的意思。
硬闖,絕無可能。
氣氛劍拔弩張,戰斗一觸即發。
守陵人們緩緩逼近,他們的步伐整齊劃一,每一步落下,都與大地的脈動合而為一,帶給我們巨大的壓力。
那名中年男子已經將手按在了腰間,那里雖然空無一物,但我能感覺到,一把無形的、由陣法之力凝聚而成的利刃正在成型。
必須在他們動手之前,證明我們的身份。
可是在這種絕對的敵意和懷疑面前,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尋找著破局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