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山壁的瞬間,感覺奇妙無比。
并非是撞碎或分解了巖石,而是我的身體在某一剎那,與構成山體的物質達成了頻率上的共鳴。
我能感受到每一顆沙礫的震動,每一絲礦脈的延伸,它們不再是阻礙,而是像溫順的水流,自然而然地為我讓開了一條通路。
這種對物質世界的掌控感,讓我對《太一經》的認知又深了一層。
眼前的黑暗只持續了一瞬,隨即豁然開朗。
一股蒼涼、宏大、莊嚴的氣息撲面而來,讓我幾乎忘記了呼吸。
即便是通過那位秦將的記憶窺見過一角,當真正身臨其境時,那份震撼依然無以復加。
我們正站在一條寬闊的甬道盡頭,腳下是平整得如同鏡面的青石板,兩旁的墻壁上雕刻著繁復的狩獵、征戰與祭祀圖紋。
而前方,是一個巨大到無法想象的地下空間。
這里就是地宮外城,也是兵馬俑列陣,但眼前的景象,卻與世人所見的完全不同。
沒有游客,沒有護欄,沒有燈光。
只有無盡的、沉默的軍陣。
成千上萬的兵馬俑,靜靜地佇立在各自的戰位上。
他們不是博物館里那些失去色彩的陶土雕塑,而是身披著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黑色甲胄,手中的戈矛劍戟,鋒利如新,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他們的面容栩栩如生,眼神或堅毅,或勇猛,或沉靜,仿佛只是在等待一聲令下,就會從沉睡中蘇醒,踏破山河。
他們身上散發出的,不是死氣,而是一種被極致壓縮、封存起來的鐵血戰意。
這股意志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無形的、沉重如山的領域,任何心懷不軌的宵小之徒,一旦踏入,恐怕瞬間就會被這股軍魂煞氣沖垮神智。
“他們……都是活的。”婧山在我身旁低語,他金色的瞳孔中倒映著這片無盡的軍陣,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或者說,是介于生與死之間。他們的魂魄與這地宮大陣融為一體,只要陣法不滅,他們便是不死的‘道兵,也是始皇帝的護國神兵’。”
我點了點頭,心中震撼更甚。
這才是始皇帝真正的底牌。
一支由百萬英魂組成的、不朽不滅的軍團。
他要守護的,究竟是何等恐怖的敵人?
我的目光越過軍陣,投向了空間的盡頭。
在那里,并非是堅實的巖壁,而是一片深邃的、緩緩流淌的“黑暗”。
那黑暗中,點綴著無數璀璨的光點,匯聚成一條壯麗的星河。
“穹頂……是活的星圖。”我喃喃道。
那不是寶石,也不是繪畫。
那是一片被截取下來的、真實的宇宙空間。
每一顆星辰都在以極其緩慢的速度運轉,其軌跡玄奧莫測,構成了一個龐大而精密的能量循環。
我能感覺到,一股股精純的星辰之力,正被這片星圖接引下來,源源不斷地注入下方的地宮大陣。
而地面上,更是一片奇景。
寬闊的坑道中,流淌的并非是水,而是水銀,又不全是水銀,好像是某種未知金屬和水銀混合后的材料。
液體導體!
奔流不息的銀色江河,勾勒出大秦疆域的山川版圖。
它們不僅僅是模型,更是一個巨大的能量傳導網絡。
星圖接引下的力量,通過這些水銀江河,被精準地輸送到地宮的每一個角落,滋養著沉睡的道兵,維持著整個陣法的運轉。
整個地宮,就是一個自給自足、與天地星辰共鳴的龐大生命體。
“你看那條銀河的流向。”婧山忽然提醒我。
我凝神望去,只見穹頂星圖的中央,那條最璀璨的銀河,其形狀與排列方式,竟與我識海中《太一元神遨游經》上浮現出的那幅星圖,有七八分的相似!
只是經文上的星圖更為古老、更為宏大,仿佛是這地宮星圖的“母版”或者說“全貌”。
而地宮星圖,則是其中一個被重點標記出來的“局部放大圖”。
這個發現讓我心頭巨震。
《太一經》、始皇帝、地宮……這三者之間,竟然真的存在著如此直接的聯系!
這是否意味著,始皇帝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太一經》的某種指引下進行的?
或者說,他也是“歸墟”之災的知情者和對抗者之一?
就在我思緒萬千之際,整個地宮忽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
穹頂的星圖光芒微微一黯,下方流淌的水銀江河也出現了一瞬間的滯澀。
緊接著,一股極其陰冷、死寂、充滿了“終結”意味的氣息,如同墨汁滴入清水,從地宮的某個角落滲透了進來。
“是‘歸墟’的侵蝕!”我臉色一變。
這股氣息我再熟悉不過,與第一卷中青銅鼎溢出的寂滅能量,以及長生界中污染能量,同出一源!
它就像宇宙的熵增法則具象化的體現,所到之處,一切復雜的結構、活躍的能量都會被它抹平,歸于最原始的沉寂。
隨著這股氣息的出現,離它最近的一小隊兵馬俑身上,那層閃爍著金屬光澤的甲胄,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敗、黯淡,仿佛經歷了千百年的風化。
他們身上那股凝練的戰意,也開始出現了一絲絲的渙散。
“嗡——”
地宮大陣感受到了威脅,瞬間做出了反應。
穹頂的星圖猛然亮起,特別是其中幾顆主星,光芒大盛,投下道道星光,精準地照射在那片被侵蝕的區域。
地面上的水銀江河也加速流淌,發出嘩嘩的聲響,形成一個銀色的漩渦,試圖將那股寂滅氣息包裹、研磨、凈化。
然而,那股寂滅氣息雖然微弱,卻極其頑固。
星光與水銀的凈化,只能暫時遏制它的蔓延,卻無法將其徹底根除,雙方陷入了一種微妙的僵持。
我明白了。
這就是守陵人世代守護的真相。
秦陵并非是為了防備盜墓賊,而是在兩千多年的漫長歲月中,日夜不停地對抗著這種來自“星空之外”的、緩慢而持續的侵蝕!
虎符之所以會攻擊外人,恐怕也是因為外界的生命活動,會無意中加速這種侵蝕,打破地宮內部脆弱的平衡。
“我來。”
我沒有絲毫猶豫,元神之力瞬間調動起來。
經過先天一炁重塑的元神,對于這種“寂滅”能量,有著天然的克制力。
我的身影一閃,直接穿過層層軍陣,瞬間出現在那片被侵蝕的區域。
我伸出手,掌心對準那團如同附骨之疽的陰冷氣息,純凈的、帶著勃勃生機的元神之力,如同一輪小太陽,綻放出溫和而堅定的光芒。
光芒所及,那股頑固的寂滅氣息發出了無聲的悲鳴,如同遇到了克星般,迅速消融、瓦解,最終徹底消失,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那幾個險些被“風化”的兵馬俑,身上的光澤也重新恢復了流轉。
地宮大陣的運轉重新歸于平穩,穹頂的星光與地面的水銀都柔和了下來,甚至……我從整個大陣的意志中,感受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善意”和“接納”。
這時,贏駱帶著一眾守陵人,也從甬道中匆匆趕來。
當他們看到眼前這一幕,以及我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專門克制侵蝕的力量時,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激動與虔誠。
贏駱更是老淚縱橫,直接對著我跪拜了下去。
“上仙!您……您就是祖訓中預言的‘執薪者’!是來為即將熄滅的‘神舟’,帶來新火焰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