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都市那熟悉的公寓,
我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翻涌的思緒。
脫下沾染了些許塵土的外套,洗了手,甚至還為自己沏了一杯熱茶,試圖用這些日常的儀式感來平復因穿梭于古今秘境而激蕩不休的心神。
然而,當我的指尖觸碰到背包里那卷堅韌的獸皮時,所有的平靜都化為了泡影。
我知道,今夜注定無眠。
書房里,我將那張從守陵人長老手中獲贈的地宮星圖拓本,小心翼翼地在寬大書桌上展開。
它的質地遠比看上去要堅韌,觸手微溫,帶著一種皮革與古老墨跡混合的奇特氣味。
獸皮的紋路古樸而粗獷,上面的線條并非簡單的描畫,而是用某種特殊的工具烙印而成,深淺不一,帶著一種被歲月浸透的沉凝氣息。
僅僅是注視著它,我的元神便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大地的厚重能量。
而在它旁邊,我鄭重地取出了那本早已與我命運緊密相連的《太一元神遨游經》。
它靜靜地躺在那里,封面上的古篆在燈光下流轉著莫名的光華,仿佛一頭蟄伏的巨獸。
我并未用手去翻動,心念微動之間,經書便無風自動,書頁“嘩啦啦”地翻過,最終停在了那一頁描繪著星辰軌跡的金屬書頁上。
這一頁的材質冰冷而堅硬,上面鐫刻的星圖繁復精妙,每一顆星點,每一條連線,都仿佛蘊含著宇宙的至理。
兩幅星圖,一為守陵人一族代代相傳的古老傳承,承載著一個帝國的終極野望;
一為來歷莫測、直指大道本源的神秘天授,引領著我走上截然不同的修行之路。
此刻,它們在明亮的燈光下靜靜地并陳于一處,一個粗獷厚重,一個精妙深邃,看似毫無關聯,卻又冥冥中透著一股奇異的和諧。
我屏住呼吸,走到書桌前坐下,整個人的精神都高度集中起來。
元神之力從眉心祖竅緩緩溢出,如最輕柔的薄霧,又如最精細的探針,無聲無息地覆蓋在兩幅星圖之上。
我的神識在兩幅圖之間來回游走,試圖尋找它們之間的聯系。
獸皮星圖上的節點標注方式古拙,多以山川地理為參照;
而經書星圖則完全是天體坐標,抽象而精準。
起初,它們只是各自獨立的星點與線條,信息龐雜,毫無頭緒。
我嘗試了數十種不同的比對方式,都以失敗告終。
就在我幾乎要放棄,以為這只是自己的憑空猜測時,一個念頭如同電光石火般劃過腦海。
秦陵地宮的核心是始皇帝的寢宮,那么,這張星圖的核心節點,會不會就對應著那位千古一帝?
我立刻將注意力集中在秦陵星圖中央那個被眾多線條拱衛的、最復雜的節點上。
同時,在經書星圖上,我找到一個看似孤立,但所有星璇都隱隱圍繞著它旋轉的中心點。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元神之力作為橋梁,小心翼翼地牽引著這兩個點,嘗試讓它們在我的意念中重合、對齊。
奇跡,就在這一刻發生了。
嗡——
一聲輕微的、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共鳴,瞬間傳遍我的四肢百骸。
那不是聲音,而是一種振動,一種頻率的契合。
剎那間,書桌上的兩幅星圖竟開始互相輝映,綻放出奪目的光芒。
土黃與銀白的光芒在空中交錯,如兩條不同源頭的溪流匯入大江。
獸皮星圖上那些看似斷裂或戛然而止的線條,在銀輝的引導下開始自行延伸;
而經書星圖上那些孤立的星璇和標記,則被土黃色的光芒連接,找到了它們在“大地”上的對應位置。
光芒交錯,線條延伸,彼此填補著對方的空白與殘缺。
一處處原本看似無意義的標記,此刻都找到了歸宿,構成了一個遠比之前任何一幅都要宏大、復雜且完美的全新星圖!
我瞪大了眼睛,內心的震撼已經無以復加。
這絕非簡單的拼接,而是更高維度的信息補完!
就像兩塊殘缺的玉璧,各自蘊含著一部分天地至理,只有當它們合二為一,才能窺見那完整的“道”。
它們本就是一體!
或許,它們源于同一個地方,只是因某種原因,一部分流落于東方大地,被始皇帝所得;
另一部分則化作了這本神秘的經書,等待著有緣人。
我的目光被星圖中央新浮現出的一個璀璨光點牢牢吸引。
它不是土黃,也非銀白,而是一種混沌的、仿佛包含了一切顏色的光芒。
它就像一個坐標,一個終點,所有延展的線條,所有流轉的星璇,最終都指向了它。
強壓下心中的激動,我立刻取出平板電腦,打開了全球衛星地圖。
我調動起因修行而變得無比強大的記憶力,將這幅完整的、在我腦海中熠熠生輝的星圖,與地球的現代地圖進行逐一比對。
經緯度、地勢走向、海岸線輪廓……隨著比對的深入,我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最終,結果讓我倒吸一口涼氣,渾身汗毛倒豎。
那個坐標,那個所有線索最終指向的地方,不在昆侖,不在蓬萊,甚至不在華夏的任何一寸土地上。
它跨越了大陸與海洋,精準地落在了非洲東北部,那片被黃沙與烈日統治的古老國度——埃及,吉薩金字塔群。
這怎么可能?
東方的修真玄秘,始皇帝傾盡一國之力追求的長生飛升之謎,為何會指向數萬公里之外的古埃及法老陵寢?
這兩者之間,究竟存在著何等驚天的聯系?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腦中一片混亂之時,心中忽然一動。
始皇帝……九天玄女……
我記起在秦陵地宮中,守陵人長老曾提及,始皇帝晚年曾得“九天玄女”授圖,才建造了那座龐大的地下方舟。
而在我的認知里,九天玄女乃是道家傳說中的上古女神。
那么,她與這本《太一元神遨游經》是否有所關聯?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我心中形成。
我閉上雙眼,不再去思考地理上的不合邏輯,而是嘗試將在秦陵地宮中通過“融”字訣體驗到的、那段屬于始皇帝的記憶,作為一把特殊的“鑰匙”,再次去鏈接《太一元神遨游經》。
我的元神沉浸下去,這一次,它不再是單純的能量,而是帶著那位千古一帝對“歸虛”大劫的無盡恐懼,對“舉國飛升”那近乎瘋狂的執念,以及見到“神人”降臨時那混雜著敬畏與渴望的復雜情緒。
當這股飽含著強烈執念的元神之力觸碰到經書的剎那——
轟!
書頁上的完整星圖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刺眼奪目,瞬間將整個房間照得亮如白晝。
我甚至無法睜開眼睛,只能感覺到一股沛然莫御的神圣氣息充斥了整個空間。
光芒之中,一道模糊的人影緩緩凝聚。
她身著并非華夏任何朝代款式的華美宮裝,那看似飄動的薄紗竟然只是流動的光輝,構成了她的衣擺。
她的面容籠罩在一層柔和的光暈中,令人無法看清,但那股超然物外、俯瞰眾生的氣息,卻與始皇帝記憶深處,那位從天而降、被他尊為“九天玄女”的身影,分毫不差。
“持經者,”一個清冷而空靈的聲音直接在我腦海中響起,這聲音不分男女,不帶絲毫情感,仿佛是宇宙法則的陳述,“汝終于走到了這一步?!?/p>
我的心臟狂跳,但還是竭力保持鎮定,對著那光影躬身一禮,恭敬地問道:“晚輩斗膽,請問您是……九天玄女嗎?”
“名號不過是凡塵的定義。我來自太一,是先行者,亦是引路人?!彼穆曇粼谖易R海中回蕩,“始皇帝的方舟計劃失敗了。他很有魄力,但選擇的道路過于剛烈,試圖以一國之人力,對抗宇宙的潮汐,終究是蚍蜉撼樹。而你,持經者,你的路不同?!?/p>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光暈,落在了那幅完整的星圖之上。
“地球上的所有‘道標’——無論是秦陵、金字塔,還是安第斯山的古城、大洋深處的遺跡,都只是為了應對‘寂滅’而留下的回響。它們是信標,是避難所,也是……墓碑。它們能延緩,卻無法阻止?!?/p>
“寂滅?那是什么?我該怎么做?”我急切地追問道。
“真相,不在過去的歷史塵埃里,而在萬物的源頭?!彼纳碛伴_始變得透明,光芒逐漸收斂,“去埃及,去那座‘獅身人面’下面的資料大廳。那里,有通往下一個階段的‘階梯’。但記住,你所探究的,早已超越了人類文明的范疇。當你凝視太一時,太一……也在凝視著你?!?/p>
話音剛落,她的身影便徹底化作萬千光點,如同螢火蟲般,悉數沒入《太一元神遨游經》之中。
房間恢復了寧靜,刺眼的光芒消失,只剩下臺燈柔和的光暈,仿佛什么都未曾發生。
我怔怔地看著那幅已經恢復原狀、再次分裂成兩部分的星圖,心中卻掀起了滔天巨浪。
太一神界的生靈……引路人……,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修仙覓長生了,這分明是一個涉及整個星球、甚至更高層級文明的巨大謎團。
而我,已經手持“地圖”,身在局中,再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