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她”是誰不必宣之于口,蔣函簡潔應著:“好的許總。”
輕輕關上門,蔣函放眼去看靠窗的辦公桌,幸好只有她一個人。
走過去,溫淮抬起臉:“蔣特助。”
“溫秘書。”蔣函叫出來腦中又想起另一個稱呼,思緒偏離,不過很快又道,“許總找。”
“好。”
她繞過桌子,去叩那扇玻璃大門。
“請進。”
得到應允后,溫淮握住方木把手,用力一推。
明顯比外面低不止一個度的冷氣讓她精致的高跟鞋一慢,不過很快恢復步伐,站在中央。
“許總,您找我。”
“嗯。”
許宥景背對著她,低著頭看不清動作。
沉默幾秒,他側過臉來:“先坐。”
“好。”
溫淮坐在沙發,這才看到被遮擋住的他在做什么,遂問:“許總,需要我幫您煮咖啡嗎?”
許宥景沒停手上動作:“你會手磨?”
“會的。”
她已經站起身,對面的人已經端著咖啡走過來。
“坐。”
白色陶瓷咖啡杯放在她面前,許宥景在斜對面的沙發坐下,“有事問你。”
溫淮這才注意到他只煮了一杯咖啡,竟是給她的。
遲疑了下,步入正題:“什么事?”
許宥景從她身上的灰色襯衣和同色系西裝褲收回視線,“你想隱婚到什么程度。”
她一愣:“程度?”
見她不解,許宥景耐心道:“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你結婚,還是。”
四目相對,那雙深邃的眼睛里清晰反映著她。溫淮放在腿上的雙手不由得收緊,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按捺住紊亂的心口。
“沒必要知道結婚對象是我。”
他接上未完的話,神色平平。就好像在陳述一件并不和自己相關的話題。
耳邊悄悄,溫淮凝視著他的臉,許久才道:“許總定吧,我服從調劑。”
“服從調劑?”薄涼的唇角上揚,他看來,“我以為你換了衣服是選好了。”
溫淮一愣,沒想到他竟會注意到她換了衣服。
也是怕別人發現端倪,她還特意找了件相似的顏色替換,雖然她的衣柜都是單一的冷色調。
所以他現在這樣說,是不滿她換了和他相似的衣服,還是不滿她沒和他商量隱瞞了他?
理智攀頂,溫淮很快放棄第一個想法,一口咬定:“您誤會了,早上那件真的被水弄濕了。”
他沒說話,溫淮繼續:“領證后我們各自忙碌自己的事,爸爸喪期無意將這件事隱了。不想現在您接手巔峰,我們成為上下級。”
注意到他的視線,她硬著頭皮往下說:“秘書和老板身份敏感,峰會在即,公司新品也即將上市,關鍵時期,我不想因為我的原因影響公司,帶來負面影響。所以許總,如果您同意的話,我不打算隱瞞我已婚的事實。”
言下之意,便是要隱瞞對象是他了。
意料之中。
她的表現已經說明一切。不過許宥景還以為她會順勢隱瞞已婚的身份,這點倒是讓他意外。
“我同意。”
溫淮交握的手一松,白皙的手背終于恢復了血色。
許宥景把燈絲絨的黑色方盒放在咖啡的旁邊:“這個給你。”
“這是?”
她打開,一只素戒屹立于盒子中央偏右側的位置。
許宥景:“你已婚的象征。”
溫淮低頭去看。
這枚素戒初看亮晶晶的,仔細就會發現上面并沒有鑲嵌什么鉆石,而是純手工雕刻下,借用自然光呈現出星辰點點的效果。
是她喜歡的樣式。
沒聽到回應,許宥景側目去瞧。見她還在打量,以為是不喜歡。張了張唇,卻對上溫淮昳麗的眸子,舌根一絆。
她道:“謝謝。”
他別開眼,話到嘴邊,又聽溫淮下一句:“多少錢,我轉您。”
“……”
“怎么了嗎?”感受到他的無語,她看向心儀的戒指,“是很貴嗎?”
充斥著水光的眼睛閃過可惜,許宥景捕捉到,遂想起在公寓她拒絕準備好的衣服,也是因為擔心價格。
出口的話卻變了味道:“不貴。婚戒沒有女方買單的道理。”
他已經起身:“以免奶奶壽宴看你兩手空空還要嘮叨。”
“謝謝。”不論如何,她都應該說這句。
溫淮也站起來,知道話題結束她應該離開。甚至就連許宥景也這么認為。
離開前,她帶走的卻不止那枚戒指。
在男人已經背過身時,溫淮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抖:“許總,咖啡我還沒喝。”
許宥景看來,稍挑眉尾。
她掌心有了汗意,還是迎著視線問:“我能拿走嗎?”
沉默蔓延,溫淮想咬斷自己的舌頭。可面上,仍是一副客套的模樣,純純不想辜負老板親手煮的咖啡浪費的貼心之舉。
隱隱期待中,她看到他點了頭。道謝后端起咖啡杯有條不紊出了辦公室。
沒人知道她緊張到冒汗的手險些握不住光滑的杯把。
好在,所有人都在低頭忙自己的事,沒人注意到她拿了什么出來。
而辦公桌前的許宥景看向自己那一套完整獨缺一只的杯具,覺得別扭。生生移開眼,翻開一份文件資料。
-
今日午休時間的食堂格外熱鬧,大多是在談論在調查問卷填寫誰的名字。
溫淮和董晨打完餐在角落坐下,聽著旁邊那桌的人私語。
“許總竟然讓我們自己選,那我要選我男神!說不準還有機會見到他。”
“你男神哪里符合了,從出道開始資源砸個不斷,跟'羽翼'半毛錢搭不上邊。五十字的理由里你打算吹噓他爸是哪位老總嗎?”
這話引得一陣哄笑,那人被懟卻無力反駁,畢竟事實擺在眼前。
溫淮也噙著笑,思忖著哪位明星合適。
“溫姐。”董晨遞過來一杯咖啡。
溫淮道了謝放在一邊,思緒飄到上午那杯手磨咖啡。
董晨問:“溫姐,你準備填誰呀?”
她心里有了人選,但還在猶豫,索性道:“我還沒想好。”
“我想好了,我都填完了。”他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你猜我填的誰?”
溫淮:“誰?”
“我覺得喬眠合適。”旁邊桌的女生道,“我還特意查了,她現在資源這么好,手里都沒有汽車的代言,不就是特意給咱們留的機會嗎?”
同伴的附和聲中溫淮卻失了神,她夾起青菜放進口中,直到咽下也沒嘗出什么味道。
“我也寫得喬眠。”董晨沒注意溫淮的異樣,朝著對面那桌道,“我估計這次會有一大半的人都填喬眠。女明星,來路歷程貼合主旨,又有影響力,可不就是她嘛。”
那人卻有些擔憂:“但是喬眠會不會很貴?我偷偷問了財務的一位同事,他跟我說喬眠的商務代言起碼這個數。
他比了五個手指,嘆氣:“之前代言費預算就一百萬,這也超太多了。”
另一起卻斗志滿滿:“這有什么,區區四百萬的差對許總來說根本不算什么,別忘了許總是什么背景啊。要是喬眠真答應接,咱們可有眼福了,線下見面不是手拿把掐?”
“這么說我想起來,之前娛樂圈有傳言喬眠是喬氏集團的大小姐。”
“哪個喬氏集團?”
“你傻呀,北城豪門圈金字塔尖兒那六大家族你不知道?”她語氣頗為遺憾,“不過只是傳言,粉絲都說是假的。畢竟喬眠一路走來都是靠自己,吃過多少苦大家也都知道,要真是喬家千金喬家怎么可能不砸錢?”
“話說回來,要是這就是她營銷手段,立堅強小白花人設,實際她就是喬家千金,那豈不是和咱們許總是青梅竹馬?”
“啪嗒。”
筷子掉到餐盤發出的碰撞引得幾人話題打斷。
溫淮拾起掉落的筷子,道了聲抱歉拿出紙去擦。
小小的插曲并沒有被當作一回事,他們的話題也從“代言人是不是喬眠”演變成了“喬眠和許宥景是不是青梅竹馬”。溫淮卻不能像之前那樣聽下去。
她快速將食物都塞進嘴里,端起餐盤起身,對董晨道:“你慢慢吃,忽然想起來還有份工作沒做完。”
“溫姐你又吃這么快!”
望著匆匆離去的背影,吃瓜的幾人眨巴著眼睛:“溫秘書怎么走得這么快?”
董晨:“她想起來還有工作沒做完,先走了。”
“媽呀,這也太努力了。”
“來來來,別打岔呀,繼續說……”
-
總裁辦。
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只有一人在桌前坐著。空白處已經被填寫好,只剩輸入線一閃一閃地提示著。轉而看向對面的人,早就思緒不在。
十分鐘前,溫淮趁著大家都去休息,便把在消毒柜里的咖啡杯取出來放回原位。
許宥景不在,她沒過多停留,放好杯子便關門出來,就這么一直坐著發呆。
倏地,震動的手機打斷了溫淮。她接起陸渺渺的電話,嗓子有些啞。
“你心情不好嗎?”
兩人不愧是從小到大的閨蜜,陸渺渺單憑一句話敏銳捕捉到她低落的情緒。
溫淮喝了口水:“哪有,中午吃得有點多,犯困了。”
“白天犯困從你這個卷王嘴里聽到,怎么這么違和呢。”陸渺渺又扒拉兩句有的沒的才步入正題,“我今天把爺爺送去火化了,剛過來。”
溫淮一愣,“你怎么沒叫我。”
她還以為不會這么快走流程。
“害,我跟爺爺相依為命,也沒其他親人了,早點辦了早點入土為安吧。再說你當初不也是自己擔下,我當然也沒問題。”她故作輕松,末了又有些哽咽,“小艾,今晚我去你家,陪我喝點好嗎?”
溫淮想起父親的操辦流程,并不只有她,許宥景也幫了許多。只是在陸渺渺回來前,他出差了,她并不知道他的存在。
現下也并不是提及他的好機會。
視線落在搭在鼠標上無名指的指環,她看向屏幕,指尖一壓,提交了調查問卷。
他幫了自己那么多,她也不能為了私心說假話。
溫淮轉而對陸渺渺道:“好,今晚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