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風凌回到了他的住所,彼時晚霞已盡,夜幕初降。遙望天邊,月亮正緩緩升起,圓滿的月盤映照著今晚的寧靜。
他的心情,現在有一些復雜,躺在床上一直在重復著剛才的場景。
“是去哪里?霜原大漠,東皇天國的西北邊疆,據說那是片不毛之地。歷練,為什么是我?”很多問題糾纏在白風凌的腦海里,讓他越來越煩躁。到了深夜,他還是沒有入睡。隨手拿出一塊青色的玉佩在眼前晃了晃。
“他又想起蕭寧最后同他說的話,那個……‘天玄之心’,是什么東西?”
這時窗外飛進來一只白鴿,白風凌發現它,便馬上從床上站了起來。
白鴿一跳一跳地,在他床上掉下來一卷紙條。白風凌拿起來打開一看,上面寫著“明日辰時,太虛湖授教”。是爺爺傳過來的。
“御風,辛苦你了?!笨赐晁峙牧伺哪侵圾澴拥念^,對這只勤勞的鴿子說。
鴿子在白風凌手掌上輕輕啄了兩下,歪著頭注視著他,不久便拍打著翅膀飛走了。
白風凌看著它離開,心中又多了一個疑惑,又多了幾分迷茫。
“沒有任何準備,就是突然的就要走了,我能夠完成它嗎?”
“可是……現在又怎么跟何師兄和羅師姐說呢?他們肯定會難過的?!?/p>
白風凌想了很久,以至于他有些害怕起來??蛇@也是爺爺親自要我去的,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又怎么可能拒絕得了呢?
最終,他還是強忍住自己浮躁的心,進入了睡眠。
深夜,白山的一個地方,月光灑在幾塊裸露的大石頭上,映出了蕭寧的影子。
只有蕭寧一個人孤零零地坐著,目光久久沒有移動,像是在思考著什么。
他抬起右手,拉起了袖子,露出一只布滿絲帶狀紋身的右臂,左手輕輕撫摸其中一條。突然,他感覺一陣疼痛,強咬著牙忍了過去。
他收回衣袖,這時一個深黑如同虛無般的黑影從他背后的影子里緩緩升出,當它完全出來的時候,頓時周圍爆發出暗紅色的炁流??床灰娝哪?,但感覺它如同一個從地獄中出來的惡魔。
那個黑影開口對蕭寧說:“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你還沒有找到替代的人嗎?”那聲音十分沙啞且帶著一股強大且無形的壓迫力,仿佛要令人窒息,令人聞風喪膽。
而那蕭寧依然平靜地與它對話:“很快……我就找到了。但是我還沒有確定,一切還是要看今后怎么樣。”
“哼哼哼,但愿你能撐到那個時候。別突然就死了?!闭Z氣中帶著譏笑與憤怒。說完,那黑影又回到了影子里。
蕭寧長長地嘆了口氣,也是無奈地自言自語:“但愿如此。”
……
第二天早些時候,羅蕓汐和何殷旗來找白風凌。何殷旗輕輕推了推,發現門沒有鎖。
“白師弟?!绷_蕓汐小聲呼喊,卻沒有回應。
他們又掃視了整個房間,這里簡簡單單的,一覽無余,藏不了白風凌這么大個人。
“他到哪里去了?”羅蕓汐滿臉的疑惑。
何殷旗:“不知道,有點奇怪,他從來都是會等我們的?!?/p>
與此同時,在白山更高的地方,有一座天池,名為“太虛”。
湖面之上,煙斜霧橫,水平如鏡。而池水中央,水面之上靜靜的盤坐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他閉目養神,坐下的水面沒有一絲波瀾,水下的三兩游魚安然游蕩。
彌朦中悄無聲息地走出來一個人,漸漸顯出身形,踏著水面,一路上泛起陣陣水波。水上煙霧融合著他的一襲白衣,乍一看好像形同一體。
“風凌,”這位白發老人緩緩開口說道,“你準備好了嗎?”
白風凌拱手作揖:“孫兒……還有一事不明白?!?/p>
“但說無妨。”
“昨夜蕭將軍最后說的那‘天玄之心’是什么?”
“這個到時候你就會知道,現在不必太在意?!卑姿烧f道。
“有些事情還是要靠你自己去領會,這是天意,沒有人能幫你,包括我也不行,只有靠你自己去經歷。你已經長大了,很多事情要學會自己面對?!?/p>
“孫兒知道了?!?/p>
“此次前去,確實比較突然。我本該早一些告訴你,但是……”白松說著,他坐下的水面開始泛起漣漪,過了一會兒又寧靜下來。
“但是,你不要害怕?!卑姿衫^續說:“去吧,去到那里,說不定還會有你父母的消息?!?/p>
聽到這句話,白風凌眼前突然明朗。
白松:“我曾和你談過外面的世界,當時還把你比作井底之蛙,說這個世界遠比白山這口井要大得多,你沒見過的東西也太多太多?!?/p>
“我還答應過你等你到了十八歲,你就可以和你那兩位師兄師姐一起下山,但是現在我不得不食言了?!?/p>
“我也曾跟你談過風。這世界上有八風,東北炎風、東滔風、東南熏風、南巨風、西南凄風、西飂風、西北厲風、北寒風。這些不同的風向,又好似一個人不同的時期,你以后會慢慢感受到的。整個世界都在遵循著各自的規律,這便是我們常說的天意。要遵循它,切莫違抗。”
白風凌沉默著,又看向了白松。
“明日,你就要下山,爺爺最后再囑咐一句。一切跟隨機緣,船到橋頭自然直。這過程或許會很難,但一定要堅持下去?!卑姿烧f完,又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白胡微微顫動,稍稍垂下頭。
突然,在白風凌周圍,一縷縷白色的?向他流過來,包圍了他,滲入了他的身體。他感到十分清涼,一種微妙的感覺涌上心頭。
“這是什么,玄?嗎?”白風凌心想。
又過了一會兒,?流完全進入了白風凌的體內。這時白風凌仿佛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提升,他張開左手,意念稍動,就有幾條細細的白絲出現。
白風凌:“是?。”
“這是我傳給你的風之??!卑姿蓪λf,“這些?是獨屬于白山的,是世間僅存的最純凈的風之?,在危難的時候,它能助你一臂之力。但切記要慎用,世界上沒有什么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
“多謝爺爺饋贈?!?/p>
白松忽然笑了一下,說:“更重要的是你要自己去掌握?。你在中玄這個階段,還是越早掌握玄?越好?!?/p>
“好了,你可以走了。但明日我可能不能為你送行?!?/p>
“……是?!卑罪L凌愣了一下,不知道多少年了,又見到爺爺這樣的表情。他也笑了,又突然跪下,叩拜了白松。
“孫兒一定會完成爺爺所交代的事情?!?/p>
隨后,他轉身離去,眼眶忍不住開始紅潤。一路上水面波瀾輕涌。他身后的白松,坐下的水面也泛起陣陣漣漪,池中游魚被驚動而四下逃竄。
……
回到樓舍,白風凌獨自站在窗前發著神。
他又想起了他的父母,從他記事以來,還從來沒見過父母,甚至連一點面容的印象都沒有。
很多時候,他看到身邊的人與各自的家人和睦相親,自己又感覺很失落。他也曾很多次問過爺爺,但爺爺卻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們的情況,以及自己為什么會被留在白山,他們又去了哪里。所以他對于自己父母的印象幾乎是空白。他也想著,以后自己有了能力,一定要去尋找父母的下落。
現在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該干什么。
他的武試已經比完了,文試也考過了。好像現在,只是剩下該怎么和他們說清楚……
“白師弟!”突然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心思。
白風凌轉頭一看,是何殷旗和羅蕓汐。
“你去哪里了,我們哪里都找不到你。”羅蕓汐不好氣地說。
白風凌遲疑了一會,說:“我爺爺……召我去太虛池?!?/p>
聽他這么一說,羅蕓汐臉上的氣馬上就消失了,轉而問起原因來。
“……我,可能要下山了。”白風凌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