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雨村生活的日子久了,漸漸就開始懶惰了。一開始我也打算和胖子悶油瓶過一下田園牧歌的生活,但當個種地的實在太累了。
當年在巴乃的時候,胖子就曾經感慨過悶油瓶是個窮苦的種地的。現在輪到咱們自己包田種地,最先受不了的是我自己。
胖子就不用說了,他出生的那個年代還是很艱苦的。后來又在云彩家里做了一陣子望門寡女婿,在種地這件事上可以說是手到擒來。
悶油瓶雖然不知道他是否親侍生產,但看他揮鋤頭嫻熟又漂亮的姿勢,我就知道這丫的也是個專業人士。
只有我,依舊是個菜雞。
如果是之前的十年里,這種苦我咬咬牙也就吃了。現在有好日子過,誰找那些不自在?
話雖如此,在胖子夾槍帶棒的“吹捧”和悶油瓶過于清澈的眼神下,我特娘的還是愧疚了。
這兩天天氣漸漸冷了,雖然南方沒北方那么冷,但體感變化是騙不了人的。
我們種下去的冬小麥歷經兩次霜凍,變得翠綠惹人愛。悶油瓶有事沒事就出去溜達溜達,看看他可愛的小麥苗。
每次他一出去,那群小黃雞就跟找老母雞似的跟著他的步伐出門放風,然后在那塊小田里找找口糧,聊勝于無。
第三次下霜時,喜來眠來了一個張家人。
那個時候天氣已經挺冷了。我、胖子和悶油瓶在屋子里用收集的木炭弄了個炭盆——這東西比電火和煤火更暖和點,除了需要通風,基本沒有缺點。
悶油瓶往炭盆里丟了塊酒精,直接點燃引火。我心想時代是真好了,百歲老人終于不用可憐巴巴用老方法生火了。
我一邊想一邊去開窗,準備留一條縫通風。
就在這時,院門被推開一角,進來一個穿黑色沖鋒衣的青年。
他看起來實在風塵仆仆,雙肩登山包被他單肩挎著。頭發被風吹的有點亂,額前的長發亂七八糟的。
這個張家人看臉其實非常年輕,讓我想起剛剛被我綁架的黎簇。
但他的眼神很熟悉,不是張海客那種社會化特別成功的樣子,也不是張海樓那種十分紈绔的樣子。
我打量他半天,差點說靠,小哥你弟弟來了。
一張嘴,我忽然想起來這是誰了。
張海桐啊!
先前張海客他們過來沒帶人,我還以為這家伙真被克死了。沒想到還活著。
他還是一如既往喜歡易容,估計出門做任務的時候用的就是這張臉。為了方便,直接用這張臉“偷渡”過來了。
張家人對易容沒有特別的執念,但張海桐這廝對易容情有獨鐘。演技堪比悶油瓶的張禿子,我至今都記得他那種一言難盡的模仿秀。
張海桐走進來,熟門熟路敲門。
我直接過去打開門,示意他進來——我實在不想站在門口和他面對面,那樣會顯得我在用身高歧視他——雖然他本人并不在意這件事。某種意義上來講,他這個身高有時候的優勢反而是一些人沒有的。
“你怎么來了?”我問。
“我怎么不能來?”他反問。
你肯定以為我倆這種語氣像點炮仗,隨時要炸。或者兩個陰氣森森的大反派在大熒幕里進行某種不可靠人的秘密。
但其實這只是尋常問候。
這個時候的張海桐,肯定已經開始第二副面孔了。他肯定在心里表演變臉,就像帶上易容之后發神經一樣。
他往后退了兩步,和我平視。他的眼神看了看屋子里的人,悶油瓶已經走過來。
“族長。”張海桐喊了一聲,悶油瓶點點頭。
我又從他臉上看出那種詭異的“慈祥”了。
講真的我實在不明白這家伙到底對悶油瓶是個什么感情。你說是兄弟吧,他又有點慈父的感覺。你說是父愛如山吧,人家又恭恭敬敬叫族長。
當然這種腹誹我絕不會說出去的,不然張海客又該大叫我對族長不敬了。
胖子揮著鍋鏟出來,嚷嚷著問:“不是說歇業嗎?一大早誰來啊?”
張海桐放下登山包,從里面拿出一疊卡。他先給了悶油瓶一張,又給了我一張,然后給了胖子一張。
“走的倉促,沒帶東西。新年禮物,不要嫌棄。”張海桐蹲在地上,仰著頭看我們。
我和胖子立刻蹲下去了,悶油瓶被我拽下來。我們四個蹲著,兩個張家人什么想法我不清楚。但我和胖子肯定非常高興。
原因無他,張海桐還是一如既往地大方啊!
張海客只對悶油瓶大方,有時候順帶給我和胖子大方一下。但張海桐完全不同,他對誰都很大方——換句話說他一視同仁。
我很早就發現他這個人特別懶,沒有心情挑禮物。所以只會給錢。
如果他給別人特別用心的送禮物,那肯定禮輕情意重。
當然我不是說錢不好,錢當然很好,但小禮物也很好嘛。
胖子問:“桐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他拱拱手,用他的北京腔開玩笑。
“我就是過來看看,住兩天。”張海桐用他和悶油瓶一樣特殊的手指比了個“V”。
悶油瓶鼻子嗅了嗅,說:“你身上有血味。”
“剛從外面回來,小傷。”張海桐比了個手勢。那個手勢應該是張家人內部的語言,我和胖子沒見過。
悶油瓶點點頭。
張海桐又問:“我們就這么蹲著嗎?其實我有點困了。”
他好像有點委屈。“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來你們這兒的車多少有點精神攻擊。”
……
你肯定很難想象鐵打的張家人會有暈車的癥狀——不過我個人猜測他這是太累了,肯定出了什么事才會暈。
我們給他在農家樂收拾出來一個房間,這人一進去就睡了一天一夜。
胖子有點擔心,說:“不能睡死了吧?我進去想叫他吃飯,喊好幾聲都沒動靜。”
悶油瓶表示沒事,他說張海桐就這么睡。之前張海樓講過,讓別管。
我想也是,他餓了肯定自己就爬起來了。
臨近年關,本來我們三個是要一起去鎮子上采購東西過節的。但來了個客人,就不好都走了。
思來想去,在胖子的權衡利弊之下,我被丟在家里看家了。
他的意思是,作為一個胖子他體格大,很好擠人。悶油瓶力氣大,對掃貨很有幫助。
最重要的是他長得好看,招人疼。在人群里很吃得開。
綜合下來,似乎只有我看家最合適了。
就這樣,我被他們丟下。順便看著張海桐,別真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