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一下子鬧騰起來了。
仆人趕到湖邊時,只剩下湖里已經安靜下來的錦鯉和站在一旁發呆的三姑娘。
仆人們面面相覷,一個老媽媽勸她先去換身衣裳。徐三姑娘只是握著鈴鐺,說:“給張少爺院子里送熱水。”
……
張海桐拖著濕漉漉的衣服走回院子,拆了繃帶換了套干衣服,把頭發擦干。
身體還在發抖。現實身體那種劇烈的疼痛因為轉換太快加上落水,還烙印在腦子里。幻痛也是很痛苦的,身體下意識打冷顫。
他坐在原地發呆,腦子里在整理這些天不在的各種記憶。
張海桐想,要是有個電腦就好了。這樣他不在的時候盜筆世界的身體還能每天寫寫工作日志,下次斷片兒回來看看工作日志就成了。
說起來,自從南遷之后他也有一陣子沒有寫過任務報告了。
也不知道張海樓那小子會不會在任務報告里多提自己幾句。
回憶到自己在戲班子里的記憶,張海桐忍不住笑了一聲。
不愧是我,真會忽悠人。夠聰明的。
他這樣想著,下意識摸了摸胸口,才想起來自己的鈴鐺還在徐三姑娘那里。但是現在出門好像也不太好,還得洗個熱水澡。
他剛取下頭頂的帕子,門口就有人問:“張少爺,現在能進來嗎?”
“進。”張海桐又把帕子搭腦門兒上了。
管家一進去,就看見這位爺換了身衣服坐在床上發呆。毛巾搭在頭上,也不知道他想什么這么入神,連冷不冷都沒感覺。
他連連嘆氣,感覺徐三姑娘對這小子的熱情都白給了。你能指望傻子像正常人那樣有說有笑嗎?
老爺子這兩天偶爾也回來看年輕人,但無一例外都是老爺說,他聽。不知道以為他是長輩呢。
也不知道這小孩受了什么刺激,生來這么個性子。
張海桐也不知道怎么搭話,索性繼續擦自己的頭發。
管家讓人把熱水抬進來,還放了一個熱水瓶和茶壺。叮囑他洗澡之后喝點姜片茶,別風寒了。
“府醫馬上過來再給您看看,這幾天千萬不要走動,再傷了可就不好了。”管家絮絮叨叨的,一說話嘴上的白胡子抖來抖去。
張海桐點頭道謝,管家也點點頭。點完頭忽然一頓,抬頭看他的臉,發出了一聲:“嗯?”
張海桐:?
管家:天老爺,竟然這么人性化了?
管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立刻咳了一聲,拱手告辭。
等他一走,張海桐三兩下脫掉衣服把自己埋進浴桶。帶著點燙意的水立刻驅趕走身上的寒意,他在里面沉了一會兒,腦子里有事,一泡清楚了一些。
現在現實世界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在法治社會的話問題應該不大。
可能是齊神棍又發瘋了也未可知。
小徐還是很靠譜的,張海桐不信也得信。那老頭倒是沒傷到他,就是自己身上疼得厲害,那一下沒反應過來。
張海桐還有點擔心自己一推把老頭推出問題,那樣可能會有點麻煩。
至于這里。
首先他肯定不能回長沙城。在那個地界他應該是通緝犯,而且還是一個剛剛被槍斃的通緝犯。
張啟山費心做了個脫身之法,自己沒必要回去添亂。還是要避避風頭。長沙城那邊就是有金山銀山,這個時候也不能去了。
回香港嗎?
這個倒是可行。
首先他不知道張海樓在哪里,就算刀在他身上,自己找也不知道找到猴年馬月了。
回香港好歹能問問這家伙的蹤跡,順便還能看看張海客他們,出門在外還是要回去報個平安的。
張海桐想清楚了,浮出水面開始快速清理身體。他需要趕緊處理好在杭州城的事并離開這里。
……
管家去徐三姑娘院子時,他們這位少東家已經關門鎖窗,看不清什么情形。管家只好在外面大致說了一下方才的情況,補充道:“張少爺看起來沒什么事,倒是說話順溜了不少。”
“姑娘不用擔心。”
徐三姑娘的丫鬟開窗子答應了一聲,示意管家走。
徐三姑娘心里不大自在,在自己的實木梳妝臺里翻了半天找了好幾個匣子,也沒想好用個什么樣式的裝那個鈴鐺。
她八面玲瓏、聰明伶俐。從小到大都屬于人情練達那一類人。里外大小事,她自認游刃有余。
雖然徐老爺子還說她欠火候,但在同齡人里,已經很了不起了。她還是女東家,也會跑商路。家里三個子女,她是唯一一個有身手的人。
徐三姑娘已經很久沒有這種不知如何是好的窘迫了。
隨手的莽撞和做錯事的愧疚讓這位少東家不知如何是好,要是從前,她肯定隨意就辦妥了。現在反倒糾結起來。
那樣子就像老爺想著給自己新找的美人送什么東西一樣。
只不過她是去賠罪的。
丫鬟看不下去了,說:“姑娘,要不就那個螺鈿匣子吧。又貴又精致,很漂亮的。之前表小姐找你要,你還不肯給呢。”
一表三千里,那個表小姐和她在血緣上可以說接近于無。只是兩家都發達了,這幾年互相走動,愣是從族譜里攀扯出來的一個關系。
人總是迷信血脈親緣的。
徐三姑娘開始“性別歧視”了,她心想這是男人該用的東西嗎?
想了想,說:“算了,我沒心情想這個了。去把賬本拿來,我提前查賬。”
丫鬟默默同情幾個城中鋪子的掌柜,但凡姑娘查賬,這些人可就沒好日子過了。她立刻去外間拿賬本,不再多言。
……
張海桐身上的傷已經結痂,愈合的很好,其實不用纏繃帶了。
但府醫發現他有點燒,所以不放心。用不知道從哪搞來的消毒水,愣是給擦了一遍。
畢竟是背上的傷,張海桐沒有進化出觸手,處理這種傷還是要人幫忙的。
府醫收好東西,抬眼看見青年耳垂發紅,和另一個耳朵完全不一樣。
其實那天處理傷口的時候他也看見了,只是覺得小傷口,吃藥就能好。
現在看來泡了水,明顯情況不大好。
“你這個洞怎么回事?”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