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桐一邊往身上套衣服,一邊聽他說,這才想起來右耳垂確實漲麻發(fā)燙。
當時冷麻了,后來泡熱水,確實沒反應過來,現在一摸,里面好像情況是有點不太妙。
肯定不能跟他講是莫云高給自己免費打的吧?說實話技術真不行,而且沒有售后。
所以張海桐發(fā)現只能遵循先前那種呆子態(tài)度,緩緩搖了一下頭,表示不知道。
府醫(yī)已經習慣了,讓他自己拿棉簽蘸消毒水擦一下。
“我待會兒找丫鬟要個小巧不打眼的銀耳飾,你先戴著。等它后面沒事了,你不想用就取了,會慢慢長好的。”
張海桐沒當回事,胡亂點點頭。見府醫(yī)正在收拾東西,沒話說了,他才開始說自己的事。
班主臨行前交給他最后一批東西時,把剩下的幾百大洋都塞在里面一起送了過來。那些東西其實不值錢,主要是易容工具、藥草和一把匕首。
剩下的錢只要張海桐想,完全可以在一個偏僻縣城當地主老爺。
……
府醫(yī)眼睜睜看著青年走到床前柜子里拿出幾個大洋塞自己手里,結果只是找他用一下藥房里搓藥丸子的各種工具。
他看著手里的大洋,又看了看張海桐。覺得少爺出手是有點大方了。
府醫(yī)本來還猶豫,但是張海桐給的是有點多,都快趕上徐府開的工資了。
干唄,又不是啥大事。
府醫(yī)就這么說服自己,提著藥箱走了。
……
徐三姑娘好像終于決定怎么賠禮了,她沒聽從丫鬟的建議用螺鈿匣子。那個太大了,不方便。
裝鈴鐺的盒子最后選的只是一只普通巴掌大的木盒子。原來是裝戒指的,徐三姑娘把里面的墊布重新裝了一下,專門放那個鈴鐺。
想了想,又拿出一個更小的飾品盒子放在上面。讓丫鬟給府醫(yī)。
“反正你要去他那,就一起捎過去。我忙得很,沒那個空去找他。”
府醫(yī)說完張海桐的事,只看見三姑娘坐在正堂看賬本,一邊說話一邊做事,頭也不抬。漫不經心,從容不迫。
他答應了一聲,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反正這些年徐家基本都是三姑娘話事,以及作為傭人,聽話就行了。
……
張海桐搓了幾天丸子,想辦法快速風干,直接裝瓶。徐三姑娘送來的盒子一直放在桌子上,府醫(yī)說了是徐三姑娘送的東西。
他幾乎不出院門,除了那次落水,好像府里的人再次忘記了這個人的存在。
……
某天早上,徐三姑娘看見一個人從徐老爺子房間出來。那張臉看起來平平無奇,臉色發(fā)黃,身材干瘦。看年紀可能二十來歲,放在人群中實在沒什么好看的。
但他背著個褡褳,看起來沒什么東西。穿著一身短打,走路很快。
那人不像府里的下人。徐府有多少人,每個人什么樣,徐三姑娘心里都有數。他是個外來者,但應該是徐老爺子的熟人。
難道是故舊從別處前來投奔,或是聽聞父親染病,來看一看表示心意?
徐三姑娘停住腳步。那人也停步,微微躬身,喊了聲三姑娘。
徐三姑娘答應一聲,問:“你是?”
“鄙人聽聞老爺染病,剛好路過此處,就來看看。”
他應該是個年輕人,說話卻很老實持重。看得出來家境不太好,眉宇之間有些愁容。
徐三姑娘以為他是來打秋風的,不清楚徐老爺子什么態(tài)度。但凡是過了徐家門的故舊,她都會給兩分薄面。
一來徐家曾經落魄過,也才剛剛富貴,明白窮人家的難處。二來若是徐家再次落魄,這些受過徐家恩惠的人應當還能搭一把手。
因果循環(huán),結個善緣。
于是她叫身邊的丫鬟掏了些銀錢給他。“既然是父親的故舊,想來一路辛苦。我來的晚,恐怕怠慢了你。這錢就當我的賠罪,先生拿著,路上也好打點。”
那人又道了聲謝,拱拱手走了。
三姑娘看出來他不太想寒暄,是個話很少的人。這一點讓她想起客房里那個張姓青年,便起了點心思。決定待會去看看。
想著想著,那人突然回頭看了一眼。徐三姑娘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即將失去某種東西的情緒,卻說不上來為什么。
年輕人只是看了一眼,很快走了,毫不留戀。
……
徐老爺子身上披著衣裳,坐在床邊不知道想什么。
三姑娘進去,問她爹怎么這么坐著。
徐老爺子嘆氣,說:“剛剛有人來看我,說他要走了。”
徐三姑娘十分驚奇,問:“什么人?剛剛那個人?”
徐老爺子點頭。
徐三姑娘:“可他本來就要走。”
徐老爺子:“是啊,他本來就要走。”
三姑娘環(huán)視四周,走了兩步,又找了把椅子坐著。
“爹,你怎么開始參禪了?”
徐老爺子又笑,一邊笑一邊搖頭。
“你啊,你個丫頭啊。”他拍了拍腿,站起來走到窗邊。院子里連灑掃的下人都沒有,空蕩蕩的院子只有幾棵樹靜立。
徐三姑娘只當他說自己,也不接話,而是轉移話題。“我剛給了那人一些銀錢,這是慣例,爹不必擔心。”
“我不是說這個。”徐老爺子道:“不過你做的也對。”
而后,老爺子說:“客房那間院子鎖起來吧。”
“為什么?”徐三姑娘已經很久不問為什么了。
“日后恐怕沒有那么貴的人來了。”徐老爺子扶著窗框。“再稀奇的人物,也不會來徐家了。來的人,也不會比他稀奇了。”
徐老爺子這個人曾經是土夫子,在這個行當里說話神秘之人比比皆是。
徐三姑娘已經習慣自己爹的說話方式,很多都不需要問。總有一天會明白。如果他不告訴你,那大多時候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她并不清楚什么叫不會有那么稀奇的人了。直到下人來說,客房的人不見了。送早飯的人進去,里面的東西收拾的整整齊齊。
本來以為人沒有回來,他們就把飯菜拿走,準備待會再送來。第二次去的時候,人還是不在。
問過管家,府里也沒見人。
這才過來找她。
徐三姑娘站在原地想了想,回頭看她爹的院子門。半晌掀了掀嘴皮子,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眼睛靜的像沒出事時的那個湖。
“他走了。”三姑娘說:“把院子鎖上吧。”
下人問:“還開嗎?”
她說:“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