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傳遞完訊息半個月后,一隊鹽商進入了南疆。他們在百樂京販賣食鹽,與六大寨通商。
短時間內,六大寨涌入大量鹽。這些鹽將被運送到鬼水峒地下和百樂京外的飛坤爸魯廟地宮之下。這個工程在張家的預案之中,長達五到八年。
求洛姆赤再次回到曾經居住多年的寨樓,不同的是,他的余生將全部在此度過。以他目前的生長速度,五年內就會達到一個可怕的高度。
等到寨樓也無法容納他時,寨子里的人就把他送到地宮之中獨自生活。
……
廈門·南樓
南樓是背靠董公館開的一家茶樓。這里無論是裝潢設施還是售賣的商品與服務,幾乎都是整個廈門最好的茶樓。南樓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而自從富貴不已的董小姐離開廈門后,董公館便安靜了許久。
董小姐的父親并不住在這里,船王是個閑不住的男人,他的女兒同樣如此。董公館雖說是這對父女的家,卻還不如旅館更得他倆的芳心。
何剪西坐在大堂的柜臺后兢兢業業打算盤,正堂中西合璧的裝修風格將整棟樓襯得十分奢華。水晶燈柔和如燭光的燈光落在地上,映出幾道璀璨的彩虹花紋。
張海嬌如今養的十分精細,發黃的頭發變得烏黑柔順。原本干癟瘦削的面容也日漸柔和水潤,像富貴人家出來的大小姐。
她拿出一把鐵簽,上面寫著一個“董”字。
“這個月的賬該送去董公館了,勞煩先生跑一趟。”
何剪西推了推眼鏡,收下簽子。每月二十號,南樓會把本月樓中的“明賬”送去董公館。暗賬則在南樓的地下倉庫自行管理。
他將賬本塞進懷里,出門叫了一輛黃包車。
董公館的管家年逾古稀,腿腳卻很快。何剪西不敢直視他們的眼睛,那些眼睛的樣子讓他想起張海樓和董小姐。他們和這兩個人是同一類人,即便外表和普通人再相似,看起來再奴顏婢膝。對于何剪西這樣敏感的人來說,也大不相同。
“先生要坐一會嗎?”管家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不知為何,何剪西愣是沒從這笑里品出點人味。大概是雙方過于熟悉,董公館的傭人們也懶得演戲。
從前何剪西感覺拘束,現在倒是習慣了。
“不必了,樓里離不開人。”他走出去幾步,又停下來回頭看拿著賬本的管家。“董小姐還回來嗎?”
管家說不知道。
何剪西也不指望問到答案,點點頭就走了。
在張海桐等人不在的日子里,南部檔案館已經在南樓的掩蓋之下重新建立。所有檔案卷閥全部運回香港后,樓中地下又開了一個新的地下倉庫。那里將存放新的檔案。
直到現在,在何剪西的印象里那個倉庫都是空的。除了他放在里面的幾個賬本以外什么文件都沒有。
黃包車夫的錢是董公館管家付的,臨行前囑咐他一路小心。
何剪西又顛簸回樓中。剛進去,就看見一個穿著明顯不屬于此地服飾的男人背著背簍站在大廳之中。
那身苗服與這金碧輝煌的茶樓大堂格格不入,就像一個農村姑娘進了皇宮一樣突兀。
他走上前去,那人轉過頭,看相貌才三十多歲。男人問:“你是這里的掌柜?”
何剪西搖頭。“我只是個賬房。”
那人說:“我找掌柜。”
何剪西愣了愣,下意識問:“有預約嗎?我們掌柜平時比較忙。”
他說的也沒錯。南樓里的茶水生意都是其次,暗地里諸事調停幾乎都從掌柜手里出去,說不忙都是假的。
一般話說到這個份上,識趣的人便不會多做糾纏。而是拱手道歉,說明狀況再行定奪。
然而這人卻繼續說:“我是董小姐介紹來的,她的好朋友張海琪張小姐托我給掌柜帶個話。”
“先生通融一下?”
董小姐和張小姐,這兩個稱謂在廈門非常好用。前者自不必說,董小姐董灼華是船王的女兒,馬六甲航線大半都得看她的臉色過活。這女人出了名的強悍聰明,家世和手段硬的離譜。一般人還真弄不過她。
至于張小姐,則是董小姐唯一上心的朋友。這二人雖然常年不怎么見面,卻好的仿佛一個人。
同時搬出這兩個人的名諱,在廈門橫著走也未嘗不可。但在南樓,這兩個女人的名號都只代表一種信息。
那就是檔案館的最高領導人張海琪有事吩咐了。
南洋檔案館再次建成后,張海琪一直花大價錢收購南疆相關的檔案。這個人大概就是張海琪買來送檔案的。
何剪西立刻對旁邊一個女人使了個眼色。那是個打扮十分干練的女人,梳一條長長的麻花辮,整條辮子烏黑油亮,十分惹眼。腰上掛著一根軟鞭,身形瘦而不弱,眼神非常銳利。
大家管她叫阿冬,平日里只跟著張海嬌。聽說姓張,前些日子才從外面回來。阿冬剛走到男人身邊,二樓欄桿后又出來一個女人。
這女人風姿綽約,如霜如月。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她也姓張,從香港來。何剪西管她叫秋娘。
秋姐耳朵好使,應該是聽見了下面的動靜。她能出來,多半是張海嬌同意見人。
“阿冬,帶他上來。”
阿冬立刻收了渾身的氣勢,垂眸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秋姐對何剪西點頭,示意他也上去。
……
張海嬌現在才十三歲,卻已經很會當家了。她骨子里的成熟是用生死堆出來的,雖然現在只管一些人事往來和傳話的簡單小事,卻很有當家人的風范。
她看著對面的男人,問:“你從哪里來?”
“南疆。”中年男人拿出自己的火車票。何剪西對世事俗務非常精通,他年紀輕輕就出來跟著師父混,見識絕對不少。因此那張票張海嬌沒接,而是何剪西拿來看過,才肯定的對她點頭,表示這東西是真的。人確實從南疆來。
“張小姐交代你什么?”張海嬌并不廢話,只有秋姐端上來的茶在體現她的待客之道。
那個男人沒有賣關子,他直接卸下背后巨大的背簍。從里面掏出來一捆卷起來的草席。那席子明顯被土埋過,土腥味很重,隱隱帶著腐爛的跡象。
他拉開草席,何剪西看到里面全是碎骨頭,被人用泥巴黏起來變成一段骨頭。
這根骨頭遠比他見過的任何人骨都要長,那個中年人把七八段一樣的骨頭拼起來,形成了一根完整的有三米多長的完整脊椎。
這哪里是人的骨頭?
根本是一條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