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長沙城第二次出現失去掌控的存在。
第一次是火車站那輛火車。
小副官抓到人后,將他們全部捆的結結實實丟進牢房。這些年打仗,抓人經驗特別豐富,除非提前服毒,不然在他們手里很難自盡。
張啟山進去的時候,大概一眼就明白小副官說的是什么意思。
這些人確實很古怪,他們看起來就是普通人。但有一個明顯是領頭的,他有發丘指。
這些人裝的很像,不然也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偽裝那么久才暴露。
張啟山戎馬多年,稀奇古怪的事見過太多,倒不至于恐懼。可惜手里人也沒問出什么,最后只能挨個槍斃。
他們不像是姓張的。張啟山自己也姓張,雖然和本家沒有聯系,但他清楚本家那群人的德行,至少不會是這樣。
對于一個軍閥來說,不知來歷還問不出情報的間諜只能死。干干脆脆的殺了,免得引出禍害。
借助他們的死,還能壓一壓長沙城里不安分的探子。
現在是新社會,不興菜市場砍頭那一套,血飚的老高,著實不美觀。現在菜市口死刑,都用槍。戰爭年代,子彈是最稀缺也是最不稀缺的東西。
一人一顆,省事。
這些人死后,張啟山手底下的人對長沙城來了一次大排查。時局所迫,他不可能直接上手大清洗,這種事只能慢慢來。
中間又殺了兩波人。
他漸漸發現了一個規律。
這些人似乎是在找什么東西,從他們的行動來看,應該是沖著九門來的。
但這個東西是什么,張啟山沒有結論。長沙九門提督,張啟山忙的腳不沾地。二月紅不問俗事。老三沒個正行,他自己就有瘋病,哪怕有嫂子看著,說到底也靠不住。
陳皮就更看不出了。他年紀不大,心思太毒。做起事來沒有章法,平生最愛殺人這一條路。張啟山非但用不上,還得提防他闖禍。
狗五最近也不出門,約摸忙著訓狗。在他那,狗子是天大的事。這關系到他吃飯的看家本領,恐怕在結婚生子之前,他的狗都是頭等大事了。
黑背老六更不必說,和陳皮一個路子。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拿錢辦事,獨行俠一個。
霍仙姑做事倒是妥帖,也很會取舍。就是家里太亂,多少拖了點后腿。
老九?老九經商,靠腦子吃飯,講究和氣生財。至于齊鐵嘴,他更是個不得罪人的,哪里能惹出事?
尤其是陳皮和黑背老六那樣的,真有人要他們的命。要么第二天湘江上漂他們的尸體,要么漂敵人的。動靜大到根本不用張啟山想。
他尋摸了一圈,感覺整個九門好像就自己家里問題最大。某一瞬間他甚至懷疑是不是他爹死的時候留了什么東西引人覬覦,這才搞出這么多幺蛾子。
又是打仗又是日本人又是幽靈火車,張啟山是有點上火。所以那些被找到的人,無一例外通通槍斃。
行刑愣是讓士兵干出了練打靶的架勢。
這么清理了幾波,長沙城終于安靜了一些。
桌子上的公文反而變厚了。
張副官把文件遞給張啟山,上面是一些從長沙過道的商隊交的過路費。這也是軍費來源的渠道之一,反正他們有錢,收點也無傷大雅。
張啟山發現最近長沙附近的貨量竟然變大了,他問張副官:“最近經濟好了?”
張副官老老實實回答:“佛爺,銀元還在繼續貶值呢。”
“奇了怪了。”張啟山拿著過路費名單,笑了一聲。“這里面有兩支商隊,交的過路費很高。他們給這么多錢,來回一趟的利潤夠他們交的嗎?”
兩人說的都沒錯。因為連年戰亂,導致國內經濟環境極度不穩定。貨幣價值也隨之波動,整體呈現下滑趨勢。
那些商人恨不得一摳再摳,哪里會主動多給錢。這么干,明擺著有事,簡稱明示。
張啟山指著那兩支商隊,說:“請他們的話事人到老地方喝茶。”
張副官心領神會。
……
眼前的場景和張海桐第一次踏入長沙時別無二致。
張啟山站在那幅巨大的壁畫前,當門打開時,他轉身看向門口。
張海桐就站在門邊,靜靜看著他。
“真沒想到我們還會再見面。”兩人遙遙相望,張啟山率先做出動作,示意張海桐入座。
“按理說,我這里是不歡迎張家人的。但是客人都到了家門口,主人家也不能推脫不見。這不合禮數。”
“我想今天,海桐兄一定不是與我敘舊來了。”
兩次見面,稱呼完全不同。
張海桐很想吐槽張啟山說話的方式。他這個人,事事都要主動權。如果是自己一廂情愿發出信息,他大可以不見。既然見了,那就說明張啟山確實只能見張海桐,因為除此之外他別無他法。
城里那些人靠他自己是查不出名堂的,不然多年以后九門哪能是那個德行。
不過張海桐不介意順毛擼一下,口頭功夫都是虛的,讓一讓又不會少塊肉。于是他順嘴奉承了一句:“佛爺高見。”
張啟山覺得他說話牛頭不對馬嘴,但張海桐的表情特別唬人,因此場面仍舊十分嚴肅。他也維持著上層人社交的表情。
張海桐這次的態度完全沒有上一次強硬,好像只是無心路過順便看看故人。張啟山知道其中的不同,這讓他開始焦慮。
事情脫離掌控太快,自己還沒來得及想明白怎么回事,張海桐就來了。張啟山很擅長借智,他很少向外人透露信息,但從不吝嗇找幫手。
九門許多大事,張啟山都會詢問解九。而如今張海桐近在眼前,許多事在他這里都能得到答案。張啟山倒也無所謂什么面子,直接續上話頭。
“海桐兄主動前來,肯定知道了長沙城的事。莫非已有應對之法?”
“不是應對之法。那些人一時半會應對不了。”張海桐的回答出乎張啟山的意料。因為這人實在太胸有成竹了,張家的身份讓張啟山潛意識里警惕,哪怕他明面上對此很是不屑。
張啟山:“請講。”
他靜靜等待張海桐的回答,然而后者卻提出了一個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