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在大多數人的印象里,好像永遠都有雪,永遠都很冷。永遠是白的山、黑的水,枯槁的樹木,滿是泥濘的小路。
吳老狗實在凍得厲害,他這輩子到東北的日子幾乎沒有。盜墓賊是一群非常喜歡趨利避害的東西,哪怕他們喜歡冒險偷盜物品,卻也是最惜命的群體。
張家、汪家完全區別于普通的盜墓賊。他們不掙命,掙得東西在他們看來比命更重要。
吳老狗絕對屬于前者。
他在一件國民黨遺留下來的野外工事里藏了很久,直到風聲過去。再回到長沙,才知道整個長沙城人去樓空。
除了張啟山讓他走以外,吳老狗對后面發生的事一無所知。解九和他講那些事時,吳老狗唯一的感覺就是:這比自己娶了霍仙姑還令人難以置信。
隨之而來就是巨大的悲愴與茫然。
張啟山自己動手殺了城里幾乎所有的伙計,只留下了九門最核心的一些人。吳老狗就是其中之一。
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要怪誰。
解九讓他別管了,也不要再回長沙城。此后天南地北隨處可去,只是不要再回這里。
此時的張啟山,已然去了東北。
吳老狗這人很少倔。這一回他真倔脾氣上頭,愣是想辦法搞到了張啟山的去處。一路趕到東北,要問個明白,至少要清楚為什么是張啟山親自動手殺自家人。
令人痛苦的是,他什么答案也沒得到。吳老狗甚至沒辦法怨恨張啟山,因為如果不是他和解九,自己連站在這里質問的機會都沒有。
或許到最后,他還只能怪自己。如果他沒有被裘德考騙去帛書,是不是就不會助長這個美國佬的野心?如果土夫子們沒有和裘德考做生意,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
沒有人能告訴吳老狗答案。
自此,九門最后一位話事人也永久的離開了長沙。從此定居杭州,似乎徹底與往事斷絕。
看著吳老狗遠去的背影,張啟山實在沒了冰釣的興致。
他這次回到東北,不僅帶了家人,還帶上了曾經跟著他的幾個好手。
九門清洗結束后,上面對他的信任似乎達到了頂峰。張啟山得以調回部分手下。
他帶著這些人重回故地,是為了探尋他父輩曾經生長的地方——張家本宅。
其實吳老狗如果再晚來一天,他就已經不在這個地方閑情逸致搞冰釣了。
……
小副官拿著伙計們送上來的情報,那是一張精巧建筑圖紙。和別的成品繪畫不一樣的是,這座建筑明顯已經損壞。
伙計們根據不同方向和角度畫了不同的圖紙,足以證明這座建筑損壞程度之嚴重。
這張圖畫的過于詳細,連廢墟之中的雜草都畫了出來,能看出原本精心養護的草木也因為無人管束而瘋長。至少從圖上來看,它已經荒廢很久了。
小副官把圖紙拿給張啟山時,如他意料之中,張啟山說:“啟程吧?!?/p>
張啟山這人,很多事他要親眼見到才算結束。道聽途說,他絕對不會相信。
小副官立刻著手安排,至于尹新月。
她身體不大好了。去往這座建筑的旅途遙遠又顛簸,張啟山大概率是要騎馬過去的。尹新月自從來到東北,加上氣候問題,一時間受不了。張啟山就將她留在自家老宅調養,免得病上加病,累出事來。
安頓好一切,一行人立刻趕往目的地。
他們在遼闊的雪原上狂奔,掠過一片又一片枯槁的林木、一座又一座白色的山。
在一個陰沉的天氣,雪還未下時,來到這座建筑跟前。
那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宅院,依稀還能看出曾經輝煌古樸的模樣。正門塌了一半,還立著的那一半門上,腐朽的斗拱與雀替搖搖欲墜。
大門歪斜倒塌,里面的荒蕪更是一覽無余。
這座建筑已經破敗成了渣子,仿佛被誰用炸彈轟過一樣。
事實上,張啟山的伙計們確實給出了這樣的結論。這里確實被炸彈炸過,看樣子還是從門口一路炸到最核心的地方。
他們還在里面找到了壓在廢墟下面的遺骸,也已經零落成泥,腐朽的不成樣子。
伙計們領著張啟山到了一處暗門。暗門機關非常靈巧,且藏的很深。被炸彈一炸,直接掩埋在倒塌的房屋之中。有心人想挖,也實在沒那個精力。
但這群伙計曾經是張啟山的親兵,盜掘墳墓之數眾多。且機關與他們受到的機關訓練有異曲同工之妙,他們是本源相同的東西。
這是張家的機關。
伙計們齊齊看向張啟山,后者一點頭,他們立刻空出位置。其中一個伙計伸手,露出發丘指。奇長的手指摩挲著地面,很快找到其中關竅。
伙計伸手按住機關,示意另一個伙計按住機關觸發后的另一端凹陷。機關設置很奇特,幾乎是專門為發丘指設計的。如果單純用長度達標的工具,靈活性根本不上,也無法觸動機關。
兩個伙計通力合作,很快打開地道。
這個地道原本應該是壓在某個重物下面,且處于一個非常隱秘的房間。他們在周圍發現了一些被被燒毀文件的痕跡,至少能證明這幾間房間應該是用來存放某些重要資料的。
“這只是其中一個入口?!被镉嫶蜷_通道后,忽然開口。“但這是唯一一個目前還能使用的入門機關?!?/p>
他們剛到這里時,進行過一次簡單的勘測?,F在只是實地匯報。
張啟山聽過一耳朵,示意做好準備下地。
伙計們前后圍住張啟山,小副官在旁邊策應。地道之中很黑,張啟山手里的手電掃到墻上,發現一些已經失去作用的火油燈。
燈槽里的火油所剩無幾,能不能點燃都不清楚。
底下通風做的很好,下來后沒有感覺到缺氧。除了味道不太新鮮,其他條件倒是比古墓好很多。
隨著時間推移,一行人緊繃的神經漸漸放松。因為他們一路走來,才發現這里沒有任何機關。
離開甬道一直到進入地下倉庫,他們都沒遭受任何攻擊。
仿佛這只是一個簡單的地下儲存室。
手電照射下,一排排釘在墻壁的金屬架出現在視線中。金屬架子上,放著許多制式怪異的棺材。
張啟山認得那種東西。
他爹死的時候,就是這樣裝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