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里解家不太平。
伙計敲開書房大門,將一份薄薄的文件放在寬敞的桌案上。文件夾里的內容印在A4紙上,抬頭寫的人事調動表。
似乎是一份正式的公司人員安排文件,還是人事部出的。
偌大的辦公室里,坐在桌后的青年似乎剛剛與人通完電話,臉上還帶著客套矜貴的淺淡笑意。
青年長相精致,西裝剪裁得體,粉紅色的襯衫將他襯的溫柔和煦。不像個精明的商人,更像尋常貴公子一般。
修長的手指拿著那份文件,廉價的藍色的文件夾在他手里仿佛提升了好幾個檔次,擁有了不屬于它的價值。
他認真的看過上面的名字,語氣平緩和順的問:“只有這些?”
解雨臣并不喜歡冷臉,見人三分笑。骨子里透出來的修養,這修養是解家和二月紅一點點養出來的,是底下那些不安分的人一點點淬出來的。一柄帶毒的禮器長劍。
“老板,沒別的了。最近一年清出來的人,就這些。盤口的話事人拍著胸保證,要還有剩的,他們拿命賠。”
伙計似乎非常篤定底下人看人的本事,敢跟解雨臣打包票,那說明真上了狠活。
解雨臣點了點文件上的名字,說:“讓他們帶著手底下的伙計都來這里。”
伙計不敢多問,直接應下,出門去辦。
這里是解家的老宅子。解雨臣每年都在這里查賬、分紅,也在這里管教人。
解家累世經商,祖上吃穿住行都有講究。老宅子修的很氣派,帶著北方老派建筑特有的底蘊。
宅子里的房間在解雨臣上位后修補過幾次,大體沒變過。里面裝修唯一比較現代化的,大概就是他的書房。
解家總有一些奇怪的儀式感。大概是他唱戲的緣故,有了商人這層身份還開公司,許多儀式和流程便向公司管理貼合。
不年不節的,解雨臣讓手底下的人來這里,就是要管教人。
今天不見血,他們出不了大門。
過來送文件的伙計離開后,又有人過來,說:“老板,東西回來了。”
解雨臣擺擺手。伙計立刻打開密碼箱,將東西取出來擺在不遠處的茶幾上。
這東西確實精致,一片都沒少,完完整整在這里。
幾天前,解雨臣接到一通電話。打電話的人名叫吳三省。
他在去海南的路上告訴解雨臣,希望他能買下這只玉俑。
當時的解雨臣還有些哭笑不得,倒不是不愿意付錢,而是不清楚吳三省為什么一定要他買。
即便放在吳家,這東西也能存入十一倉。以后如果有用,再取出來就好。
吳三省卻說:“解子,不是三叔一定要訛你的錢。你最近不是要去美國嗎?出國要做生意,這我知道。但是做生意也要有兩件壓手的東西吧?”
“裘老板可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沒點真東西,他未必愿意跟你真刀真槍的說話啊。”
“百來萬的錢,解家不能差事啊。”
解雨臣直接答應了。
吳三省說的對,所以他也沒什么好糾結的。
原本解雨臣準備的東西分量不低,也是西沙海底墓出來的東西。但和玉俑比起來,確實差了許多。
剛好他有一個伙計在濟南,這人就是老海。老海的侄女秦海婷,十七歲便成名。想要向上,得有人脈。
按照吳三省的做法,他將手里原本應該賣給裘德考的青銅香爐送給了老海,讓他擺在門口。
以吳邪的聰明和當時急用錢的處境,被人送到英雄山市場后,看見這只青銅香爐一定會走進老海的店鋪。
解家和吳家明面上已經許多年沒有來往。在吳邪的記憶里,他對解家的了解并不多。除了家里的奶奶,就只有從別人嘴里聽來的關于解連環的事,以及小時候和解雨臣一起玩耍的經歷。
這就給解家許多行動空間。
畢竟明面上,九門也已經四分五裂了。剩余的幾家還比較團結的都在北京,其他的四處分散,一年到頭都沒有聯系。
裘德考那里有一條魚。
九門想要收回那條魚,尋找一些塵封的秘密。比如在當年的九門二代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讓他們杳無音訊。
以及他們到底在長生這個領域到達了怎樣的程度,才導致這些人至今沒有消息。
這些蛇眉銅魚對九門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至少它不能繼續留在裘德考手里。
書房里窗明幾凈,陽光在茶幾桌面上反射出潤澤的光芒。那只剛從陰暗底下刨出來沒多久的玉俑也鍍上一層冷光。
解雨臣翻開玉俑,接觸尸體的那一層有明顯的尸沁,紅褐不一,與表面的玉色全然不同。
的確是穿在尸體上的東西。
傳說穿著玉俑的尸體每五百年褪一次皮,玉俑上有尸沁,再正常不過。
至少一看就知道是真貨。
解雨臣將玉俑還原,眼睛里沒有任何情緒。長生在他眼里,似乎也只是微不足道的東西。
……
張海桐用還沾著水的手胡亂抹了一把臉,又用冰冷的河水潑了好幾次臉。混沌逐漸消退,理智終于回籠。
天邊還沒有升起霞云,太陽依舊明亮,黃昏還未來臨。
張海桐頂著滿臉水,抬頭看著天空中明亮的恒星。
張海樓三步并作兩步上前,俯身湊到張海桐面前去看。他桐叔臉上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一點血色又沒了,唇上的血漬洗干凈了,露出更加蒼白的唇色。
他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怎么辦,只好問:“桐叔,我把藥拿來,你先吃點?”
張海桐被張海樓著急的表情和眼神看的有點刺撓,他不自在的側了側頭,拉開了一些距離,才開口道:“不用了。”
“太頻繁會有抗藥性,多吃一頓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張海桐猶豫著,伸手拍了拍張海樓的發頂。
他很久不對小孩們做這種動作了。
以前在南部檔案館,那些小孩經常圍著他和張海琪。張海桐當時有一種迷之執念,每次打斗或者阻止一些行為,他就會伸手按頭。
等到小孩長大,這些動作漸漸就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