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張海桐不出門了。
壞消息,他開始打包行李了。
張海樓一如既往起來開店,打掃店鋪,給那些學生的QQ都掛上。他還制作了一張EXCel表,每天打開一看就能提醒自己誰的掛號時間到期,需要停止服務。
平淡到有點無聊的日子讓張海樓有點忘記當年在馬來西亞和廈門的生活,曾經輾轉各地的記憶都有點模糊了。
店外人來人往。
出門比較早的學生已經背著書包從他們門前走過了。
今天是星期一,學生們都系著紅領巾。
張海樓買回早餐,正要上樓叫人,張海桐已經背著包下來了。
他親眼看著張海桐整理行裝,也沒有避諱。
桐叔出門帶的東西一向精簡。他生活的年代走江湖的人也不流行背一大包東西在身上,能節省體力就節省,不能拖累自己。
這次張海桐帶的東西尤其稀少,只是一個背包以及他自己的刀。
那兩把刀應該被他塞在背包里了,沒背在身上。
張海桐已經很久沒有穿這么利索的打扮。自從病重后,他穿的衣服都很寬松。也會穿一些不那么方便干活的服飾。
沖鋒衣的拉鏈被他拉到最上面,遮住了里面的衣物和格外明顯的鎖骨。即便人為干預,張海桐還是不可避免的消瘦下去。
一個常年參與社會活動的人,會下意識隱藏自己的弱點和短板。
杭州今天的氣溫在春日里已經算熱了,張海樓只穿一件長袖。但張海桐包的很嚴實,除了考慮到目前體質比較弱的問題,大概也是無意識遮掩不那么健康的身體。
“桐叔,又要出門啊?”張海樓將桌子挪過來,側身看他。“去哪里?”
張海桐沒回答,隨手拿走桌上的饅頭和豆漿。說:“大人的事小孩別問,好好看店。”
這話聽著耳熟。
小時候張海桐就愛說這句話,尤其問多了,轉頭來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別問。
最后張海琪也學會了,改編成:大人的事你問個屁,滾蛋!
關你屁事加強版。
臨出門的時候,他轉身看著張海樓。不知道看了多久,才繼續說:“我要出去一段時間,不用擔心。”
“要是香港那邊問,你就說我出去旅游了。”
說完,張海桐就走了。
玻璃門緩緩合上,外面的冷風鉆進來,吹的張海樓一個激靈。
他幾步上前,把門拉開固定,探出身子去看。
張海桐已經跟著學生們走出去一段距離,越來越遠。
現在是清晨,城市的秩序限制居民大聲喧嘩。即便這不是明文規定。
張海樓看著張海桐離開,消失在越來越多的學生和人群之中。
……
“喂,泰叔。人到了,剛出車站。”
“現在帶過去見您?”
“行,我知道了。”
副駕駛座上,一個身影瘦弱、戴著眼鏡的男人掛斷電話,回頭對后座的人笑了笑。
這人只看身形會以為是個年輕人,但湊近了看其實已經上了點年紀。整個人說話做事都文縐縐的,很符合迂腐文化人的刻板印象。
他看著后排座椅上的年輕人,這人穿著沖鋒衣,衣領拉到最高,遮住了小部分下半張臉。只能看見他黑色的頭發和完全露出來的眼睛。
男人伸手,先是介紹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說:“董爺,幸會。您叫我涼師爺就行,道上的諢名,您見笑了。”
后排坐上的人正是張海桐。
涼師爺仔細觀察著張海桐,本來以為他不會回自己的招呼,畢竟道上叫的出名字的手藝人都很有脾氣。
說好聽點是手藝人的傲氣,說難聽點就是不識好歹。
然而對面的人只是停頓了兩秒,便回握了一下。“幸會。”
涼師爺發現這人手掌冰涼,不知道是凍得還是體弱。看起來也不夠壯實,而且聽聲音有點太年輕了。
這位董爺是泰叔介紹來夾喇嘛的,據說很有技術。如果說涼師爺靠腦子吃飯,這位就是純粹的技術人員。
張海桐的外貌并未讓涼師爺輕視,反而松了口氣。
他混到這把歲數,天下奇觀可能見得少,但墓肯定沒少挖。手藝人最不能以貌取人,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能一個身影佝僂的老人,眨眼間就能要了你的命。
涼師爺看他回復自己,雖然話少,但能確定的是這個董爺比較好說話,容易溝通。話少,意味著很可能是干實事的。
不是唬人的假把式。
不過幾個呼吸,涼師爺心里有了底。又介紹了司機。“這是二麻子,泰叔的伙計。”
二麻子比較開朗,涼師爺一說,他就伸出頭對著張海桐揮手。邊揮手邊喊董爺好。
“咱們現在就去泰叔的盤口,董爺要是有事,您直接講就好。”涼師爺看他點頭,便不再多話。
話少的人喜歡安靜,自己說多了反而惹人厭煩。
泰叔的盤口非常簡陋,就是一個小雜貨鋪。店面非常老舊。
涼師爺領著張海桐到的時候,他正坐在店里唯三的柜臺中間小憩。
張海桐不動聲色打量著這個老人。
和名字不同,泰叔本人不僅老邁而且非常瘦。他的瘦和涼師爺的文弱不同,更像老到一定程度后,身上的肉越來越少,最后貼近骨頭。
但是這樣的人還能夾喇嘛,至少說明肌肉基本還在,只是看著嚇人。
泰叔聽見聲音,睜開眼睛。
涼師爺讓開身子,露出身后的張海桐。“泰叔,董爺到了。”
老頭子緩緩站起來,像一個真正的老年人那樣踱步出來。他做了個請的手勢,瘦弱的手腕和手掌跟干尸一樣。
張海桐一哂。
他們這一行人,目前齊了四個。
撇開二麻子這個壯勞力,剩下三個都跟麻桿兒似的,一個賽一個的瘦。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四個人是哪個重癥病房跑出來的患者和護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