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8年4月,攜宗族與諸血祭犧牲,分批往秦嶺而行。
1878年4月3日,既入秦嶺,遂始其事。抵青銅樹上祭臺,放血而召燭龍。中途有變,驚近側螭蠱與黑蛇,遂交惡戰。血奴死傷者數,幾盡亡。
同天,以殘存血奴與祭物復放血召燭龍,功成,血奴皆歿。燭龍出,乃殺,族人亡者三。復而熬脂,忽逢一當死血奴現身,言其兩度瀝血,斷無生理。甚異。
問其姓名,曰海字二十三。查其名,謂之張海桐。
——摘自《1878年秦嶺燭九陰之事協作查辦牒文》
張海客將這篇1878年的任務報告重新掏出來看了一遍。這份報告顯示,當時的張海桐應該經歷了兩次放血。
一次是為了對付螭蠱,第二次應該是和那些用來血祭的祭品一起放血,當了引出燭九陰的犧牲品。
張家人當時收集的血祭品都是各處收來的死囚,這是他們和朝廷的事,在官方沒有詳細記載。
有心人去查,也只能查到某年某月某地某獄押送了多少個犯人行刑。官爺說他死了,那就是死了。至于死在哪,人去了哪里,自然有人安排。
按理說,張海桐這樣的血脈,不應該一起作為祭品放血而死。
出現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當時擁有麒麟血的血奴已經沒有行動能力了,拖著他繼續走會影響任務進度,拖延執行任務的族人的動作。
為了發揮最大的效用,他們放干了血奴身體里最后的血液,并儲存在專門的容器里面,留待后用。
之后為了方便,這些血奴就和祭品混在一起,算是物盡其用了。畢竟麒麟血也是血,血肉里的血也不可能完全放的干干凈凈。
很殘忍,但在那個時候也很真實。
那段日子算是張家歷史上為數不多的、規矩十分嚴苛的一段日子。失權的人往往都會面臨外界或有或無的絞殺,父母沒了,剩下的就是孩子。
在張家,斗爭失敗和俗世里的政治斗爭失敗的下場一樣。當場殺完都算仁慈,留著慢慢用才是真的痛苦。
這就是張瑞山說的,查不到任何資料。關于張海桐到底在秦嶺經歷了什么,才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族里對張海桐進行過審問,但他失憶了,一點不記得。族醫診斷過,確認他確實犯了這個毛病,一點不記得了。
但根據張海客自己的推斷,加上張瑞山私底下和他講過的一些內容,他心里有了點結論。
張瑞山當年隱瞞張海桐與青銅鈴鐺之間的聯系,是因為他可能成為張家對斗尸研究的巨大助力。
張海客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心態,將這件事瞞了下來。
但是除了斗尸這件事,恐怕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張海桐,可能已經不是“張海桐”了。
所以張瑞山才會特別叮囑張海客關于張海桐的事。
秦嶺青銅神樹擁有特殊的力量,但通過青銅神樹得到的東西,無論是人還是物,最后都會走向可怕的結局。
這個結局無論是對人或物本身,還是對于其他人來說,都非常恐怖。
在族中資料的記載之中,這些人往往在幾天到幾年的時間里就會發生異變,最后釀成悲劇。
每次秦嶺的任務結束后,族里都會對回來的族人和他們帶回來的東西進行排查。
如果有掉隊的,遲了幾天回來的,也會進行觀察。
但這種辦法并不保險,甚至可以說是防不勝防。
只能在他們展現出異常的時候,就地格殺。
按理說張海桐也應該是這樣的結局,但張瑞山一直沒殺他。
為什么呢?
張海客看著桌上那張2002年拍攝的大合照。
照片里,清瘦的張海桐站在正中間族長的空位旁。張海客已經忘記當時負責拍攝的人說了什么,他倆雖然隔著一個空位,但還是向中間微微傾斜身子。
張海桐兩只手背在背后,望著鏡頭,笑容清淺。
現在,照片里的張海桐好像看著他,正在對他笑。
此時此刻,他竟然感覺張海桐身上有一種邪性。張海客無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挪開目光,腦子里冒出一個猜測。
也許,是因為張海桐太正常了。
他就所有的不曾違背規矩的張家人那樣,平靜生活在張家的制度之下。按照族里的安排規規矩矩接受教育,接受族里的任務。
他太正常了。
有時候,太過正常也是一種異常。
……
榕樹根系形成的樹洞錯綜復雜,里面就像一個小型迷宮。鉆進榕樹根,很容易陷在里面出不來。
張海桐臉色發白。他過來之后,發現擺放雕像的地方還有許多差不多的雕像。從古棧道到這里,他只能甩繩子然后爬過來。
這一路都還好,偏偏到了這里,一路以來的疲憊和病癥都返上來,讓張海桐有點行動不便。
他只好坐下來,從背包里掏出兩支注射液和一支注射器。
張海桐挽起袖子露出臂彎。隨后熟練的將兩支藥劑混合,將注射器扎入血管。
隨著助推器的推進,針管里的液體越來越少,直到全部注射到體內。
這是葡萄糖和電解質注射液,可以快速補充能量。他體力消耗太大,接下來的路程不會輕松。
注射液比口服起效更快,所以出門的時候買了很多。
值得慶幸的是,目前為止他只用了一次。
處理完針孔之后,張海桐很有節操的將醫療垃圾塞回背包了。順手的事,也不占地方。
除此之外,他還要處理一下手上割出來的刀口。臨走的時候他送了王老板一點血,傷口已經結痂了,剛剛爬繩子過來的時候有點開裂。張海桐弄了點藥,重新包扎。
現在他需要休息,起碼要閉上眼睛靜坐幾分鐘。
一時間,整個空間里靜的只有張海桐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