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樓的工作非常繁忙。
一大早,輪班從地下上來的小張們又下去了。上來的時候順便把之前在下面指揮的老爺子帶上來歇兩天。
雷家主也要跟著一起下去,畢竟有些事老家主不在,要新家主坐鎮。
然而他起的這么早,張海桐卻比他還早。
雷家主生物鐘很準,早上到點會有半夢半醒一陣子。這是之前在四九城每天要去工部點卯時,每天必須起床的時間。
按理說已經很早了,但是他迷迷糊糊睜眼的時候,張海桐已經起身收拾妥當。連包裹都已經打包完畢,可以看出來東西不多。
他將兩把刀送進腰后綁好的刀鞘內,便一刻沒有停留的轉身,撩開擋風簾布。
營地里有守夜的張家人,篝火只留下很小一點。
影影綽綽的火光將他的身影映在草棚之內,很快簾布放下,光芒和身影一起消失。
雷家主心有所感,立刻起身跑出去。
卻見張海桐翻身躍馬而上,一扯韁繩,就在林中狂奔而去。廣西山中多霧,他的身影在霧氣中模糊,直到消失。
雷家主有一種感覺,那就是此去一別,再不得見。
有些離別,人可以感覺到是否為最后一面。
哪怕他們都還年輕。
……
雷家主看了很久,感覺身上有點冷。于是他形容落寞的回到棚子里,小張們陸陸續續起來,看見雷家主回來,直接讓他穿衣洗漱,跟著一起下地。
總有人說,忙碌會讓人忘記很多不必要的事。
但雷家主總還記得這么個人。
趁著空閑間隙,他也曾問過張海客,張海桐還會回來嗎?
張海客就以一種很奇怪的表情盯著他,笑而不語。
雷家主對于自己與他們的不同,有了更加直白的認知。
哪怕看起來都是人,但他們之間卻隔著一條天塹。
仿佛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
從廣西到東北,原本脫掉的厚衣服又一件一件的穿回身上。
北風吹得雪花亂飛,不一會兒就在張海桐肩上落下一層白。眼睫也凍上一層白。
越靠近四九城,越感覺到肅殺的氣息。風聲鶴唳的氣氛由上而下,壓迫感驟然而生。
傳言甚囂塵上,路邊的說書先生,都能知曉皇城之事。
老佛爺似乎得了急病,這兩天不怎么見人。朝政之事全部送往儀鸞殿批閱。
沒人說得清楚她老人家出了什么事,只知道御醫進進出出,總也不見好轉。
也有人猜測是皇帝出了事,為了穩定朝局,才說是老佛爺病了。
眾說紛紜,實在不好猜測。
張海桐在四九城買了一些東西。
當然還是易容進入。
自從張家收攏勢力后,許多在外的張家人做事更加低調。
張海桐猜測可能是吃張家人血肉的后遺癥。
張家人自己死后尚且要防止尸變,何況是他人使用。
就算沒有異變,就憑這老妖婆為了年輕貌美信這信那的勁頭,也遲早搞的身體垮掉。
張海桐在客棧下榻一夜,第二天早上雪小了,便直接退房離開。
剛剛走上主街,熟悉的車馬再次駛過。同樣的場景,之前也才見過。
仿佛心有靈犀,馬車簾掀起一角。
福晉的臉就這樣猝不及防出現在眼前。
又是一次相遇,她身邊沒帶小貝勒。
張海桐和她眼神一觸即離。
路邊賣面茶的小攤販和買客也說起福晉的事,艷羨她受老佛爺的喜愛,連帶王爺也入眼。
張海桐也買了一碗面茶,囫圇吃過后便再次上路。
風沒那么大了,張海桐將自己的頭也裹在圍巾里,牽著馬在雪地里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前行進。
一路上天地同色,只有黑色的枯枝如同宣紙上隨意潑灑的墨跡,蒼遒有力的橫亙于天地之間。
張海桐走了很久,直到天色漸暗,大雪覆蓋的山丘之中出現星星點點暖黃的燈光。
他拽了拽在雪地里艱難行走的馬,到最后這馬竟然犟起來了,不大想繼續走。
張海桐嘆了口氣,說:“好馬兒,你要不和我走,就只能凍死在這里。或者我給你一刀。你選哪個?”
馬在原地停了一會兒,又抬起蹄子往前挪。
那燈火處是一處村莊,地方不大,人也少。張海桐許下重金,要在農戶家里歇腳。
好歹也是貴客,又給了大錢。老漢讓老婆子半夜起灶,給張海桐做一碗飽腹的湯飯。而后請張海桐去炕上說話,又給他倒了二兩燒酒。
老漢問:“客人從哪里來?”
“從城里來。”
張海桐答完,喝了一口燒酒,從喉嚨口辣到胃里頭。凍得發僵的身體很快感受到一股灼熱,胃部的熱量瞬間涌向身體。
他這才感覺自己活了。
“還好客人歇腳早,若是再走些時間,可就沒有落腳處了。”
老漢也喝了一口酒,眼睛瞇起來。
張海桐沒多說,只是點點頭,一點點把杯子里的燒酒喝完。感覺一股酒氣直沖腦門,辣的五臟六腑十分酸爽。
寒氣倒是散了不少,被炕一暖,還有些熱。于是脫了外衣,在旁邊聽老漢絮叨。紙窗外北風呼嘯,聽這樣的老人家講話,著實有幾分奇野怪志之感。
“說來奇怪,我們這村兒雖然也有行腳商人,南來北往的掮客。可若非應急,一般不到咱們這兒歇息。”
“不過啊,最近村子里倒是來了一批很奇怪的人。看著不像普通人,也不和咱們說話。租了一兩個農戶的院子,平日里也不讓進房間。”
“不清楚在干嘛。”
老漢喝完酒,便拿出自己卷的旱煙點上,濃郁的煙味在房間之中蔓延。張海桐皺了皺眉,卻沒有出聲。
在這個年代,旱煙早已侵入平民百姓生活之中。甚至會在自家田地中種植煙葉自制煙卷。
算是非常廉價的“消遣”了。
張海桐豎起耳朵聽他講。
那老漢沒辜負他的期待,繼續說:“他們穿的也不差。雖然很干練,不像貴人老爺那樣長衫大袖,但布料比我們這些地里穿的好。出手也闊綽。”
“也不知道咱們這山坳坳里有什么寶貝,竟然招來這樣的人。”
老漢說完,抽了一口旱煙。
張海桐還想聽他說,外面老婆子的聲音傳來,說是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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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親友聊天,說桐哥出門,是東北→北京→江西→江蘇→四川→廣西,然后又回去,是廣西→北京→東北。
親友大為感慨,說主角像那個旅行青蛙。
笑昏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