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就是個不吉利的人……”

當陳冠那一聲比哭還難聽的自嘲，和那滴滾燙的渾濁老淚，透過那塊破碎的手機屏幕，狠狠砸進直播間時。

整個世界，安靜了。

那鋪天蓋地，如同蝗蟲過境般的謾罵彈幕，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瞬間戛然而止。

屏幕上，死一般的寂靜。

緊接著，仿佛延遲的信號終于接通了大腦。

【？？？】

【？？？？？？】

【臥槽？？？？】

一排排整齊劃一的問號，如同儀仗隊，浩浩蕩蕩地從屏幕上滾過，帶著一種集體懵逼的荒誕感。

之前還在瘋狂輸出“CNM”和“NMSL”的水軍們，此刻就像一群正在狂吠的吉娃娃，突然看見了一頭下山的猛虎，瞬間噤聲，連滾帶爬地縮回了鍵盤后面。

他們是收錢辦事的噴子，不是來欣賞藝術的！

這老頭子……演得也太他媽嚇人了！

那眼神，那臺詞，那滴淚……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一股透心涼的悲愴！

直播間在線人數，在經歷了短暫的停滯后，開始以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向上瘋漲！

三千！

八千！

一萬五！

五萬！

那條金色的彈幕被頂上了最醒目的位置，越來越多的人看到了“金花獎影帝陳冠”這幾個字，鏈接被瘋狂地轉發到各大影迷群、八卦論壇。

無數真正的路人，聞風而來！

“我去！真的是陳冠老師！我小時候看他電影長大的！他怎么成這樣了？”

“這演技，跪了！一句話就把我干沉默了，比現在那些小鮮肉哭喪著臉念‘1234567’強一萬倍！”

“這個劇組到底在拍什么啊？聽臺詞好有感覺！gkd！搞快點！”

倉庫里，林楓和趙虎他們看著這戲劇性的反轉，一個個瞠目結舌。

剛才還以為要被網絡暴力淹死了，怎么眨眼間，輿論就反轉了？

然而，就在陳冠老師的演技即將征服全場，將這場鬧劇變成一場藝術鑒賞會時。

陸鳴的水軍，反應過來了。

絕對不能讓節奏被帶走！

管你什么影帝不影帝，噴就完事了！

新的嘲諷模式，瞬間開啟！

【影帝？哪個十八線山旮旯里評出來的野雞影帝？我怎么沒聽過？】

【笑死，演得是不錯，是請的特型演員吧？導演，給王大爺一天多少錢啊？兩百不能再多了吧？】

【樓上的別侮辱我們橫店的老戲骨，人家演技比這強多了！】

【碰瓷！**裸的碰瓷！為了火，連二十年前的過氣老頭都敢拉出來消費，這導演的心是黑的吧？】

【抵制！必須抵制這種無良劇組！】

剛被演技震撼到的路人觀眾，瞬間又被這波新的節奏帶偏了。

是啊，陳冠？那不是二十年前的人物了嗎？早就銷聲-匿-跡了，怎么可能出現在這種破地方？

八成是找了個長得像的來炒作！

一時間，直播間里，相信和不相信的兩派人吵得不可開交，彈幕的密集程度，比剛才單純的謾罵還要恐怖！

而此刻，顧徹的臉上，沒有憤怒，沒有委屈。

有的，只是狂喜！

因為，在他的腦海里，系統的提示音已經變了！

【叮！收到來自“杠精本精”的質疑，檢測到強烈的‘專業優越感’，打臉值 800！】

【叮！收到來自“陸鳴孝子”的不信，檢測到‘無腦維護’情緒，打臉值 600！】

【叮！收到來自“路人甲”的‘吃瓜式懷疑’，打臉值 350！】

臥槽！

顧徹的眼睛瞬間亮得像兩千瓦的燈泡！

他發現了新大陸！

原來……單純的謾罵，只是新手村的小怪！

這種“質疑”和“不信”，這種自以為看穿一切的優越感，才是他媽的精英怪啊！

爆率高，經驗足！

陸鳴，我的好大兒！

你真是個戰術奇才！爸爸給你點三十二個贊！

想通了這一點，顧徹看向滿屏彈幕的眼神，愈發慈愛了。

都是我的韭菜啊！

面對著直播間里鋪天蓋地“這到底是不是陳冠”的質問，顧徹非但沒有拿出任何證據來解釋，反而對著鏡頭，擠了擠他那雙本來就很大的眼睛，露出了一個極其猥瑣的“老六”式笑容。

“家人們，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啊！”

他一臉無辜地攤開手。

“什么陳冠？我們這兒哪有影帝啊？”

他轉過頭，扯著嗓子就對身后正在平復情緒的陳冠喊道：

“王大爺！王大爺！你又火了！彈幕上都夸你演得好，問你一天多少錢呢！”

陳冠：“……”

陳冠一張老臉憋得通紅，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王……王大爺？

我他媽……

直播間的觀眾也全給整懵了。

【？？？啥情況？主播自己否認了？】

【王大爺？哈哈哈哈，這名字好接地氣，我決定粉王大爺一分鐘！】

【我就說嘛！肯定是假的！這主播自己都承認了！】

顧徹完全不理會彈幕的反應，繼續他的即興表演，他從兜里掏出手機，裝模作樣地按了幾下。

“哎呀，這幫水軍罵得這么起勁，也辛苦了。王大爺，你晚上想吃點啥？我給你點了份烤腰子，再加倆大生蠔！晚上回去好好補補！明天才有力氣繼續演嘛！”

“噗——”

這一波騷操作，直接擊穿了所有人的淚點……啊不，笑點。

就連倉庫里氣氛凝重的林楓和張龍，都忍不住嘴角瘋狂上揚。

直播間更是當場爆炸！

【腰子？生蠔？哈哈哈哈哈哈！主播你是魔鬼嗎？！】

【我他媽要笑瘋了！這是什么虎狼之詞！心疼王大爺一秒鐘！】

【這主播絕對是個頂級老六！鑒定完畢！】

【黑轉粉了！就沖你這不要臉的勁兒，今天這直播我追定了！】

原本劍拔弩張，充滿火藥味的直播間，畫風瞬間歪到了十萬八千里外。

相信派和不信派的爭吵還在繼續，但中間卻夾雜了無數“哈哈哈哈”和“主播666”的彈幕。

整個直播間，就像一鍋煮沸了的，加了跳跳糖的麻辣火鍋。

亂七八糟，卻又莫名地上頭！

而顧徹的打臉值，就在這片歡樂而混亂的海洋里，如同開了閘的洪水，一路狂飆！

十萬！

十五萬！

二十萬！

……

數字跳動的速度，快到顧徹的眼睛都快跟不上了！

他表面上還在跟彈幕插科打諢，心里已經樂開了花。

照這個速度下去，別說明天的豬腳飯了，他媽的滿漢全席都能安排上！

……

與此同時。

高級私人會所里。

陸鳴，笑不出來了。

他死死地盯著手機屏幕，看著那個徹底失控的直播間，看著那一路飆升的在線人數，看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陳冠”和“王大爺”。

他臉上的得意和戲謔，一點點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

事情，好像……跟他預想的劇本，不太一樣啊！

他本來是想把顧徹釘在恥辱柱上，讓他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可現在呢？

顧徹非但沒破防，反而跟個沒事人一樣，在直播間里玩起了梗，當起了老六！

他手下那群戰斗力爆表的水軍，此刻就像一群被耍猴的傻子，被顧徹玩弄于股掌之間！

最讓他感到不安的，是“陳冠”這兩個字！

一個水軍頭子給他發來緊急私信。

【陸少，情況不對！“陳冠”這個名字，已經沖上微博熱搜榜第十八位了！而且還在往上爬！】

【好多娛樂大V和營銷號都下場了，正在深扒這個“王大爺”到底是不是陳冠本人！】

【我們快壓不住了啊！】

轟！

陸鳴的腦子像是被一顆炸雷給劈開了。

熱搜第十八？！

他花錢買水軍去黑人，結果硬生生把人給黑上熱搜了？！

這他媽叫什么事！

他第一次，從心底里，對顧徹這個他從未正眼瞧過的廢物，產生了一絲——恐懼。

這家伙……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難道從一開始，就是故意引自己上鉤的？！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陸鳴的腦海里瘋狂滋生。

不行！

不能再讓他這么玩下去了！

陸鳴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臉色鐵青，抓起外套就往外沖。

他那群還在旁邊看熱鬧的狐朋狗友都被他這副樣子嚇了一跳。

“陸少，你去哪啊？”

陸鳴頭也不回，聲音里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顫抖。

他一邊快步走向停車場，一邊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他輕易不會動用的號碼。

電話接通，他立刻換上了一副恭敬中帶著焦急的語氣。

“哥！哥！是我，小鳴！”

“出事了！”

他看著手機屏幕上，那個已經沖到熱搜第十一的詞條#影帝陳冠#，額頭上冷汗都下來了。

“哥，事情有點不對勁，那個被顧徹找來的老頭……”

“……他好像，真的是陳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