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腦海里冰冷的機械音，像是黑夜里唯一亮起的信號燈。

顧徹緩緩睜開眼，眼底的迷茫和無力被一抹異樣的光芒取代。

絕地反擊？

打臉值翻倍？

神秘大禮包？

好家伙，系統(tǒng)你這老六，總是在我最想擺爛的時候，給我畫個天大的餅！

他看著這群垂頭喪氣的兄弟們，再看看系統(tǒng)任務欄里閃閃發(fā)光的“絕地反擊”四個大字。

媽的。

干了！

人生能有幾回搏。

“都他媽哭喪著臉干什么！”

顧徹猛地站了起來，一腳踹在旁邊的空油漆桶上。

“哐當——”

刺耳的金屬撞擊聲，讓所有人都嚇了一個激“靈”，齊刷刷地看向他。

“天星娛樂牛逼，陸鳴牛逼，他們一句話就能讓所有發(fā)行公司當孫子，所以呢？”

顧徹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從林楓、趙虎、張龍，還有小白的臉上刮過。

“發(fā)行公司不敢接，我們就自己上！”

“他們不是中間商賺差價的嗎？行，這個差價老子不讓他們賺了！”

“咱們，直接去找院線！”

此話一出，滿室皆驚。

小白結結巴巴地開口：“顧……顧導，直接找院線？這……這不合規(guī)矩啊。沒有發(fā)行公司做擔保和排片協(xié)調，院線那邊根本不會理我們的。”

“規(guī)矩？”顧徹冷笑一聲，“規(guī)矩是給遵守規(guī)矩的人定的。現(xiàn)在人家都騎到咱們脖子上拉屎了，你還跟我講規(guī)矩？”

他指了指門口的方向。

“路是人走出來的！發(fā)行公司這條路被堵死了，咱們就重新刨一條出來！”

“從今天起，我，顧徹，就是《這個男人來自地球》的唯一發(fā)行方！”

“小白，把國內排名前十的院線聯(lián)系方式都給我找出來！萬達、金逸、中影、時代……一個都別漏了！老子就不信了，這么大的華夏，還沒有一個地方，是講道理、看片子質量的！”

顧徹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錘子，重重地砸在眾人心頭。

那股子被壓抑到極致的憋屈，仿佛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是啊，怕個卵！

大不了就是輸！

可萬一，就成了呢？

“好！”張龍第一個吼了出來，通紅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火，“顧導，你說怎么干，我們就怎么干！”

“對！干他娘的！”

倉庫里沉寂的氣氛，被這一句話，徹底點燃了！

……

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骨感得能扎死人。

接下來的幾天，顧徹算是徹底領教了什么叫“行業(yè)的傲慢”。

“喂，您好，是萬達院線的采購部嗎？我是《這個男人來自地球》的導演顧徹……”

“沒聽過。我們國慶檔的排片已經(jīng)滿了，就這樣。”

“嘟…嘟…嘟…”

“您好，金逸影城嗎？我們這邊有一部科幻片，想送過去給您看個片……”

“科幻片？投資多少？哪個明星演的？哦，新人啊，那算了，我們只跟頭部的影視公司合作。”

“嘟…嘟…嘟…”

電話打了一圈，結果慘不忍睹。

大部分院線采購部的負責人，一聽到他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導演和一部“三無”電影，連話都懶得多說一句，直接掛斷。

少數(shù)態(tài)度好點的，也只是客氣地表示，他們只和發(fā)行公司對接，不接受個人導演的送片。

一次次的拒絕，像一盆盆冷水，澆得眾人剛剛燃起的熱情，又快要熄滅了。

“顧導，要不……算了吧。”小白拿著一張寫滿了叉的聯(lián)系人名單，聲音里帶著哭腔，“他們根本不給我們機會。”

“閉嘴。”

顧徹吐掉嘴里的煙頭，用腳碾滅。

他盯著名單上最后一個名字——時代院線。

“這個，打通了。”

“他們采購部的劉經(jīng)理，約我下午三點，去總部聊。”

這話一出，小白的眼睛瞬間亮了。

“真的嗎顧導？！太好了！總算有一家愿意見我們了！”

顧徹臉上卻沒什么喜色。

因為電話里，那個劉經(jīng)理的語氣，透著一股子高高在上的施舍。

他總感覺，這像是一場鴻門宴。

……

下午兩點，時代院線總部大廈。

顧徹和小白提前一個小時就到了。

跟華影集團的冰冷奢華不同，這里的大廳充滿了商業(yè)氣息，巨幅的電影海報，滾動的票房數(shù)據(jù)，無一不在彰顯著這個院線聯(lián)盟在國內舉足輕重的地位。

前臺小姐姐倒是很客氣，給他們倒了水，讓他們在會客區(qū)等著。

然后，這一等，就從兩點，等到了三點。

又從三點，等到了四點。

最后，等到了五點。

眼看著大廈里的員工都開始陸續(xù)下班了，那個所謂的劉經(jīng)理，才姍姍來遲。

“哎喲，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臨時開了個會，讓兩位久等了。”

一個梳著油頭，穿著一身緊繃的阿瑪尼西裝，滿臉橫肉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嘴上說著抱歉，臉上卻連一絲歉意都沒有，反而帶著幾分戲謔的打量。

他就是采購部經(jīng)理，劉海。

小白剛想站起來說“沒關系”，顧徹卻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fā)上，淡淡地開口。

“劉經(jīng)理，你們公司的會，一開就是三個小時？”

劉海臉上的假笑一僵，眼底閃過一絲不悅。

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導演，居然還敢當面給他甩臉子。

“顧導是吧？年輕人，火氣不要這么大嘛。在這個圈子，等，是最基本的功課。”

他優(yōu)越感十足地指了指自己的辦公室：“進來吧，我時間不多，只有十分鐘。”

辦公室里，劉海大馬金刀地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連杯水都懶得給他們倒。

顧徹也不廢話，直接將裝著拷貝的硬盤放在桌上。

“劉經(jīng)理，這是我們的片子，《這個男人來自地球》。我只有一個請求，希望能給我九十分鐘，您或者您的團隊，把它看完。”

“呵呵。”

劉海笑了，他拿起硬盤，在手里拋了拋，像是掂量著什么垃圾。

他壓根就沒打算看。

他點開自己的電腦，屏幕轉向顧徹，上面是一份密密麻麻的數(shù)據(jù)報告。

“顧導，我不用看片子，我也知道你的電影是什么貨色。”

他指著屏幕上的數(shù)據(jù)，語氣充滿了輕蔑和嘲弄。

“我讓人查了一下。導演顧徹，此前無任何作品。主演陳冠，十八線話劇演員。制作成本，網(wǎng)傳不到一百萬。”

“沒明星，沒IP，沒大場面，典型的三無產(chǎn)品。”

劉海身體前傾，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用一種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顧徹。

“我倒是很好奇，是什么給了你勇氣，讓你拿著這種東西，來我們時代院線？”

“憑你直播要飯積攢下來的那點熱度嗎？”

這句話，充滿了**裸的羞辱。

小白的臉，“唰”地一下就白了，氣得渾身發(fā)抖。

顧徹的臉色，也瞬間沉了下來。

他盯著劉海，一字一句地說道：“劉經(jīng)理，我是來談合作的，不是來聽你講單口相聲的。片子的好壞，不是你這份冰冷的數(shù)據(jù)能決定的。觀眾的口碑，才是唯一的標準。”

“觀眾？口碑？”

劉海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夸張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小顧啊小顧，你還是太年輕！觀眾是什么？觀眾是傻子！是韭菜！他們懂個屁的電影！我們喂他們吃什么，他們就得吃什么！我們告訴他們什么是好電影，什么就是好電影！”

“你跟我談口碑？沒有排片，你的電影連讓觀眾看到的機會都沒有，你哪來的口碑？！”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指著顧開的鼻子。

“我今天把話放這兒！你這種垃圾電影，在我們時代院線，連排一場的資格，都沒有！”

“現(xiàn)在，拿著你的東西，給我滾！”

顧徹的拳頭，瞬間攥緊了。

他活了兩輩子，第一次有種想打人的沖動。

“劉經(jīng)理這是連看都不看，就直接給我們判了死刑？”

“看？簡直是浪費我的時間！”劉海不耐煩地按下了桌上的內線電話，“保安部嗎？有兩個人賴在我辦公室不走，過來‘請’他們出去！”

很快，兩個身材高大的保安走了進來。

“兩位，請吧。”

小白嚇得臉都白了，下意識地想要拉顧徹。

顧徹卻冷冷地看著劉海，拿起桌上的硬盤。

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其中一個保安“不小心”伸手一擋，撞在了顧徹的手臂上。

“啪嗒！”

黑色的硬盤，從顧徹手中滑落，重重地摔在光潔堅硬的大理石地板上，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像是一記耳光，狠狠地扇在了顧徹的臉上。

保安連忙道歉：“哎呀，對不起對不起，手滑了。”

可他那幸災樂禍的眼神，卻出賣了他。

劉海靠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硬盤，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冷笑。

“你看，我說了吧。”

“有些東西，從誕生起，就注定了只能待在無人問津的角落里。”

“摔壞了，也挺好。”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顧徹緩緩蹲下身，撿起地上的硬盤。

他用自己的T恤，仔仔細細地，將硬盤外殼上的灰塵，一點一點地擦拭干凈。

他的動作很慢，很輕，仿佛在擦拭一件絕世珍寶。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在那平靜的動作之下，壓抑著一座即將噴發(fā)的火山。

擦干凈后，他站起身。

沒有再看劉海一眼，也沒有說一句狠話。

他只是轉身，平靜地，走出了這間令人作嘔的辦公室。

……

回到倉庫，死氣沉沉。

所有人都看到了顧徹和小白臉上的屈辱和憤怒。

沒人敢問發(fā)生了什么。

顧徹一言不發(fā)地走到自己的角落，坐下，開始整理桌上一堆亂七八糟的文件。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把那股幾乎要沖破天靈蓋的怒火，給強行壓下去。

他把一疊廢棄的草稿紙扔進垃圾桶，又把幾份過期的合同收進抽屜。

就在他拿起一本舊雜志準備扔掉時，一張卡片，從雜志里輕飄飄地滑落，掉在了地上。

那是一張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名片，邊角已經(jīng)起皺，上面沾了點不明的污漬。

顧徹下意識地撿了起來。

名片的設計很簡潔，甚至有些土氣。

上面印著幾個字。

【星火院線總經(jīng)理】

【周振華】

星火院線？

這是個什么院線？聽都沒聽過。

顧徹皺著眉，努力在記憶里搜索著這個名字。

一道模糊的記憶，如同沉在水底的石頭，被緩緩打撈了上來。

好像是……很久以前，他還是天星娛樂的一個小透明時，被拉去參加一個行業(yè)酒會。

酒會上，一個喝得醉醺醺，滿身酒氣，看起來落魄又潦倒的中年男人，拉著他的手，大著舌頭，顛三倒四地跟他講了半天什么“電影不死”，“藝術永存”的屁話。

最后，從兜里掏出這張皺巴巴的名片，硬塞給了他。

當時，顧徹只當他是個喝多了吹牛逼的酒鬼，隨手就把名片夾進了雜志里，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沒想到，今天，它又自己跑了出來。

顧徹捏著這張薄薄的卡片，看著上面“星火”兩個字，眼神里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呵。

都他媽被逼到這份上了。

一個喝醉的酒鬼，和一個傲慢的傻逼。

他寧愿，再信一次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