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顧徹和他手里那張皺巴巴的名片上。

那張卡片，像是沉船里唯一飄上來的木板，承載著所有人最后的希望。

“顧導……”

道具師張龍張了張嘴，聲音嘶啞。

顧徹沒說話，只是用拇指摩挲著名片上“周振華”三個字。

一個醉鬼。

一個在行業酒會上，連站都站不穩，只會拉著人胡說八道的醉鬼。

靠譜嗎？

媽的，現在還有比這更不靠譜的情況嗎？

他剛準備掏出手機，死馬當活馬醫，小白那邊卻突然發出一聲驚呼。

“臥槽！”

“顧導！快看！陸鳴……陸鳴他開新片發布會了！還在全網直播！”

小白舉著手機，屏幕上的畫面刺眼無比。

那是一個極盡奢華的酒店宴會廳，天花板上垂下的水晶吊燈，亮得能閃瞎人眼。紅色的地毯從門口一直鋪到舞臺中央，兩旁擠滿了扛著長槍短炮的媒體記者。

閃光燈像是不要錢的機關槍，對著臺上瘋狂掃射，咔嚓咔嚓的聲音不絕于耳。

舞臺正中央，背景板上是“《都市狂飆》國慶定檔發布會”的燙金大字。

而陸鳴，穿著一身高定手工西服，頭發梳得油光锃亮，正春風得意地站在C位，身邊環繞著一眾當紅明星，笑得比誰都燦爛。

這副派頭，這番景象，和他們這個破舊、陰暗，散發著鐵銹和汗臭味的倉庫，形成了兩個世界。

一個在天上，一個在泥里。

“媽的，真他娘的威風啊。”燈光師趙虎啐了一口，眼神里滿是嫉妒和不甘。

直播畫面里，正好到了記者提問環節。

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男記者拿到了話筒，臉上帶著職業的假笑。

“陸導您好，我是《娛樂前線》的記者。首先恭喜《都市狂飆》順利定檔國慶，預祝票房大賣！”

陸鳴矜持地點了點頭，一副業界大佬的派頭：“謝謝。”

“我這邊有個問題，可能有些冒昧。”那記者推了推眼鏡，話鋒一轉，看似不經意地問道，“我們了解到，您在天星娛樂的前同事，就是最近因為直播很火的顧徹導演，他好像也有一部電影，準備沖擊國慶檔。不知道陸導您，有什么話想對這位昔日的同事說嗎？”

來了。

聽到這個問題，倉庫里的幾個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們都知道，這不是關心，這是捧殺！

這是在陸鳴最風光的舞臺上，把顧徹這個“失敗者”的名字拎出來，公開處刑！

直播鏡頭給到了陸鳴一個特寫。

只見他先是故作驚訝地“哦？”了一聲，隨即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從主持人手里接過話筒，清了清嗓子，整個會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鏡頭都對準了他。

“顧徹啊，當然記得。非常有才華，也……非常有性格的一位年輕人。”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但那嘴角的笑意，怎么看都充滿了嘲弄。

“聽說顧導最近為了電影發行的事情，四處奔波，很辛苦。這一點，我很欣賞，真的。”

“我非常欣賞他身上那股……不撞南墻不回頭的堅持。”

臺下的記者群里，發出一陣壓抑的，心照不宣的竊笑聲。

“不過呢……”陸鳴話鋒一轉，語氣變得語重心長起來，像個諄諄教誨的前輩。

“電影行業，終究不是一個只靠熱情和堅持，就能玩得轉的地方。”

“才華，有時候也需要一個懂得欣賞它的平臺，才能發光，對吧？”

他環顧四周，目光掃過臺下那些發行公司和院線方的大佬，臉上是勝利者的微笑。

“今年的國慶檔，非常擁擠，可以說是神仙打架。有我們天星娛樂的《都市狂飆》，還有華影的《長空利劍》，光線傳媒的《奇幻森林》……”

他每說一個名字，就等于是在顧徹的棺材板上，多釘上一顆釘子。

最后，他對著鏡頭，露出了一個堪稱完美的、既惋惜又傲慢的表情。

“我還是希望，大家都能找到屬于自己的位置吧。”

一句話，殺人誅心！

什么叫“找到自己的位置”？

潛臺詞就是：你顧徹算個什么東西？也配跟我們擠在國慶檔？趕緊認清現實，滾回你的角落里待著去！

“啪！”

倉庫里，林楓一拳砸在旁邊的鐵架子上，震得上面的零件嘩啦啦掉了一地。

“欺人太甚！這他媽的簡直是騎在咱們臉上拉屎！”他氣得眼珠子都紅了。

小白更是氣得渾身發抖，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他怎么能這樣……怎么能當著全網的面，這么羞辱顧導……”

顧徹面無表情地看著手機屏幕里，那個被無數閃光燈包圍，志得意滿的身影。

他沒有憤怒地嘶吼，也沒有激動地摔東西。

他就那么靜靜地看著，眼神卻比西伯利亞的寒流還要冷。

好。

很好。

陸鳴，這筆賬，老子給你記下了。

然而，陸鳴的表演，還遠遠沒有結束。

定檔發布會的熱度還沒過去，僅僅半個小時后，一份文件，如同病毒般，在所有電影行業的從業者微信群里，瘋狂傳播開來！

那是一張PDF截圖，標題是——《關于國慶檔重點影片聯合推薦的內部通知》。

牽頭單位，赫然是：天星娛樂！

聯合署名的，更是嚇死人：萬達院線、金逸院線、中影星美、時代院線……幾乎囊括了國內排名前五的所有院線巨頭！

通知的內容很簡單，就是一份名單。

名單上，陸鳴的《都市狂飆》赫然排在第一位！

后面用紅色加粗字體，明確標注著：【S 級宣發支持，建議全國影院排片率不低于30%】

再往下，是華影的《長空利劍》，光線的《奇幻森林》等等，每一部后面，都標注了相應的宣發支持等級和建議排片率。

這張名單，就像一張由資本巨頭聯手編織的天羅地網。

網里的，是他們欽點的“天選之子”，享受著最好的資源，最高的排片。

而網外的，則連呼吸的資格都沒有。

“這……這是什么意思？”小白看著那份名單，聲音都在顫抖。

顧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意思就是，他們連門都懶得關了。”

“他們直接在門口立了塊牌子，上面寫著：顧徹與狗，不得入內。”

這份名單，已經不是暗示，不是潛規則了。

這是**裸的陽謀！

這是天星娛樂聯合了主流院線，對顧徹，對《這個男人來自地球》，發動的一場公開的、全面的、不死不休的絞殺！

他們要讓所有人都看到，得罪了資本，是什么下場。

他們要讓這部電影，在上映之前，就徹底死透！

“完了……”

“這下，徹底完了……”

倉庫里，最后一絲光亮，仿佛也被這份名單給徹底吞噬了。

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絕望。

主流院線，集體封殺。

這條路，已經被徹底堵死了。

【叮！檢測到宿主遭遇行業巨頭聯合絞殺，輿論嘲諷值正在飆升！】

【嘲諷值 1000！】

【嘲諷值 1200！】

【……】

【“絕地反擊”任務進度更新！當前打臉值增益倍數：10倍！】

腦海里，系統的提示音瘋狂響起。

顧徹深吸了一口氣，胸中的那團怒火，反而被這極致的壓力，給淬煉得無比精純，無比冷靜。

他緩緩地，關掉了手機上的直播。

不再去看陸鳴那張令人作嘔的臉。

也不再去看那份殺氣騰騰的封殺名單。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桌上。

落回到了那張皺巴巴的，被所有人忽視的名片上。

星火院線。

周振華。

這塊沉船上飄來的最后一塊木板，現在，是他唯一的救生筏。

顧徹拿起手機，沒有絲毫猶豫，按照名片上的號碼，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撥了過去。

“嘟——”

“嘟——”

電話里，是冗長而單調的等待音。

一聲，兩聲，三聲……

倉庫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著顧徹的手機，連大氣都不敢喘。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無數倍。

十聲。

二十聲。

就在顧徹以為這同樣是一個空號，準備掛斷的時候。

電話那頭，終于被接通了。

“咔噠。”

一聲輕響之后，一個帶著濃重鼻音、含糊不清，像是沒睡醒，又像是宿醉未醒的男人聲音，傳了過來。

“喂？”

“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