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云漪的身影如鬼魅般融入了武安侯府的重重暗影。
趙嬤嬤提著一盞被黑布罩住大半的燈籠,在前方引路,她蒼老的手指因緊張而微微顫抖,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
她曾是云漪母親的陪嫁,對這位“外孫小姐”有著天然的親近與憐憫。
穿過熟悉又陌生的回廊,**閣那扇塵封的銅門終于在眼前開啟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閣樓內彌漫著陳年書卷的腐朽氣息,月光透過高窗,在地面投下斑駁的陸離光影。
云漪沒有絲毫耽擱,憑借著腦海中龜甲符文的模糊印象,徑直走向閣樓深處。
她的指尖拂過一排排古籍,冰涼的觸感仿佛在與逝去的時光對話。
終于,她的目光定格在一本厚重的《秦陵秘祀考》上。
書頁泛黃發脆,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翻動,生怕驚擾了沉睡其中的秘密。
當翻到某一頁時,指尖觸到一絲異樣的厚度。
她心中一動,用薄如蟬翼的刀片輕輕劃開夾層,一幅折疊得方方正正的畫卷滑落出來。
展開畫卷的瞬間,云漪的呼吸驟然一滯。
畫中,一名面容模糊的女子懷抱嬰孩,靜靜佇立在一座宏偉而詭異的地宮門前。
女子的臉被刻意抹去,唯有她頸間佩戴的一枚蓮花狀玉佩,在畫師的筆下清晰得近乎刺眼。
那溫潤的光澤,那精巧的雕工,分明就是她此刻貼身佩戴、自出生便伴隨著她的那枚!
就在這時,一道冰冷的機械音在她腦中轟然炸響:【重大因果線索觸發,解鎖“心·洞察人心”進階功能:追溯他人記憶片段。】
她猛地握緊胸前的玉佩,十歲那年漫天飛雪的寒夜,自己被遺棄在侯府門口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襁褓之中,除了這枚冰冷的玉佩,再無他物。
守陵族……遺孤?
難道這幅畫上的女人,就是她的母親?
她為何會出現在那座神秘的地宮前?
正當她心神巨震之際,一直安靜蹲在她肩頭的墨影突然弓起身子,烏黑的眼珠在暗夜中亮得驚人。
它輕巧地一躍,跳上身側高聳的書架,鋒利的爪子在一卷碼放整齊的竹簡上用力一扒!
“嘩啦”一聲,竹簡滾落散開,露出了里面的內容。
云漪俯身拾起,借著月光看清了上面的篆字——那竟是一份當年參與“活祭”七名災星童的官員名錄!
她的目光從上至下掃過,當看到末尾那個熟悉的名字時,指尖瞬間冰涼,仿佛被寒冬的霜雪凍住。
武安侯,嬴烈。
嬴夜的父親!
云漪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原來他并非對當年的慘案一無所知,他不僅知道,更是其中的參與者!
那個總是用冰冷面具掩蓋一切的男人,竟是背負著如此深重的父輩罪孽,在鐵血強權之下壓抑著良知,掙扎了整整十年。
當夜,云漪藏身于城郊的一座破廟。
心亂如麻的她沉沉睡去,卻墜入了一個冰冷的夢境。
同樣是漫天大雪的夜晚,一個身披黑色大氅、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將尚在襁褓的她輕輕放在侯府門前的石階上,他的聲音低沉而嘶啞,帶著無盡的疲憊與決絕:“活下去……替她完成未盡之事。”
云漪猛然驚醒,冷汗浸濕了后背。
廟外不知何時升起了一堆篝火,噼啪作響。
一道頎長的身影靜靜坐在石階上,正是嬴夜。
他手中正把玩著一枚被燒得焦黑的桃木牌,上面依稀能辨認出一個殘缺的“柒”字——那是當年七名“災星童”的腰牌之一!
“你為何救我?”云漪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嬴夜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凝視著手中的桃木牌,目光悠遠而悲涼:“十年前,我也曾想救他們。可當我拼死趕到那口井邊時,只來得及聽見最后一聲啼哭。”
跳動的火光映照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他眉心那道神秘的黑線微微抽動,一縷極細的金光如流星般一閃而逝。
他緩緩站起身,周身的氣息再度恢復了往日的冰冷與疏離:“我不是救你。我只是不信命。”
他走到云漪面前,將那枚滾燙的桃木牌放入她的掌心,指尖的觸碰一閃即逝。
“若你真要掀開這蓋子,就別怕血染長安。”話音落下,他轉身沒入夜色。
廟外狂風忽起,卷起地上的枯葉。
墨影對著他消失的背影,喉間發出一陣低沉的嗚咽,仿佛從那人身上,嗅到了一絲深埋于血脈中、既熟悉又悲傷的久遠氣息。
云漪攤開手掌,滾燙的木牌烙印著掌心。
她想起那些被稱為“災星童”的孩子,想起史料記載中,他們被投井祭天前,長安城中正爆發著一場詭異的瘟疫。
官府的說法是,這些孩子乃不祥之兆,他們的死亡才平息了天怒。
可……如果這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謊言呢?
云漪的指尖撫過木牌上被火焰侵蝕的粗糙紋路,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念頭在她心中破土而出。
那些孩子的死,真的只是因為一場活祭嗎?
或者說,那場活祭本身,就是為了掩蓋一個更加駭人聽聞的真相?
要證實這一切,只有一個辦法。
她必須找到證據,一個足以顛覆十年定論的、不會說謊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