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淑芬停下腳步，崔瑩見狀快步跟了上去，

“嬸子，正好這會兒咱倆碰上了，省得我一會兒去找你了，你晚會兒是不是還要去買東西？咱倆一塊兒吧？”

錢淑芬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女孩，臉色微紅，額頭和鼻尖處有一些薄汗，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自己，

“是啊，沒問題。”

因為心里記掛著事兒，所以面對崔瑩的熱情，錢淑芬也并沒有說太多。

二里地的路，兩個人有意加快腳步，沒多大一會兒就到了紡織廠門口，

看著紡織廠門口的保衛科成員，崔瑩此時才意識到這會兒宋宏月不再廠里，自己該怎么進廠這是一個問題，

隔著一些距離，保衛科李虎看見兩個女人一老一少地靠近紡織廠，揚了下下巴，示意小張去問問情況，

看見有人向自己跑過來，崔瑩顯得有些局促和不知所措，而這一切情緒在錢淑芬不慌不忙掏出衣服內側口袋里的介紹信后煙消云散，

“同志，我是你們廠宋宏月的母親，她這不是有事請假回家住一段時間嘛，所以我們這次過來是幫她收拾一些東西，你看，這是我們街道開的介紹信。”

小張接過信的同時感受到了下面煙盒的形狀，他悄悄看了一眼，是大前門，心里竊喜，自從自己媳婦懷孕后，家里為了自己健康和省錢，他也已經好久沒抽過煙了，

不僅是為了答應過自己媳婦，更重要的是他沒錢！！

他面前這兩個女人一老一少，老的說起話來客客氣氣，年輕的更是害羞得頭也不敢抬，總的來說，這兩個人看起來人畜無害。

所以嘛，手里的煙收下是沒有問題的，抽一包煙自己媳婦應該是會同意的吧！更何況人家也給了介紹信，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經過一系列復雜的心理活動后，小張突然意識到“宋宏月”這個名字有些熟悉，欸——這不是前幾天廣播里念到的常春葉口中的壞人？她最近也算是紅人啊！

心里想著，但是臉上表情一點也沒變，只是默默感嘆這老太太看著本本分分的，姑娘卻是個多事的！

小張檢查完介紹信后給李虎打了聲招呼，然后又引導兩人登記了一下個人信息，看在煙的面子上，小張熱情地帶兩人進了廠內，還給她們指明了女生宿舍的方向。

雖然知道位置，但是錢淑芬還承下了小張的好意，道謝后便往紡織廠女工宿舍的方向走去。

等到自己的身影差不多從小張視線里消失后，錢淑芬又改變了腳下的方向，崔瑩心里好奇但是嘴上沒多問，想著人家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帶著自己肯定也不方便，便開口道，

“錢嬸子，您有事就先去忙，我去幫宏月收拾！”

說完，便有和錢淑芬分道揚鑣的意思。

“別，你和嬸子一起去，你也不是外人，跟在嬸子后面看著就行。”

錢淑芬的拒絕讓崔瑩感到一絲詫異，后也沒有多言，就直接跟著錢淑芬七拐八拐地胡亂走著。

沒多大一會兒，低著頭看著錢淑芬腳走路的崔瑩聽見了錢淑芬熱攏地打招呼的聲音，

“秋菊，好久沒見過你了！”

剛從車間門口走出來的夏秋菊聽見有人喊著自己的名字，下意識朝著聲源的方向看了過去，見是錢淑芬，臉上無意識地揚起一抹笑意，但又好像是想起什么，嘴角的弧度又一下子耷拉下去，

“淑芬，你來啦！”

錢淑芬快步走上去，牽住了夏秋菊的手，夏秋菊見狀也反握住了錢淑芬的手。

她們兩個人的交集說來也巧，錢淑芬還是姑娘的時候和她娘一塊兒在大河屯住，而夏秋菊正好是當時她們那的知青。

眼前夏秋菊的臉龐褪去了年輕的圓潤，線條變得清晰利落，下頜角的弧度顯得格外堅定。笑起來時，眼角的魚尾紋像陽光下的湖面漣漪，盛滿了智慧與溫和。

透過現在的她不難看出年輕時的夏秋菊也是好看的。

一個炎熱又普通的午后，太陽火辣辣地炙烤著大地，所以那時候連樹蔭下都沒人，錢淑芬端著搪瓷盆去河邊洗衣服，就看見她們村二流子錢恩賜伸手去拉河邊洗衣服的夏秋菊，

平時冷靜孤傲的夏秋菊那一刻臉上煞白煞白的，眼里一下子就閃爍起了淚花，錢淑芬看到這一幕也害怕極了，不過她想也沒想，揚起搗衣杵閉著眼睛就胡亂地照著錢恩賜身上打去，

沒想到那杵子不偏不倚地正好打在了錢恩賜的子孫根上，當即，錢恩賜連掙扎都沒來得及，直接兩眼一翻捂著下面就倒在了地上。

看見剛剛還想做壞事的男人此時沒了動靜，錢淑芬也害怕得不行。

其實她們村沒結婚的適婚青年還是很多的，不少老太太都搗鼓著自己兒子多和知青點的女知青來往，畢竟是城里姑娘，最好能生米煮成熟飯，事情辦得漂亮一一點，水到渠成地生米煮成熟飯。

從城里到鄉下，只需要一個戀愛腦，從鄉下到城里卻需要一個最強大腦。

很久之前，錢淑芬是這樣想的，但是后來錢淑芬又慢慢發現，一些城里的女知青留下是為了愛，而另一批是被逼的，不管是被男方土著的陰謀詭計逼的，還是繁重的農活逼的，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她們不是愿意的。

但是做得像錢恩賜這么明目張膽的還是少見，光天化日下就想強迫小姑娘，錢淑芬直接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

當時的錢淑芬看見人暈倒后生怕自己殺了人，還是一旁的夏秋菊安慰了她，“這個地方不是要害，死不了的，他現在是疼暈過去了，不是什么人命關天的大事，頂多就是以后沒有子孫后代了！”

夏秋菊拉著她直接去了大隊長家，聲淚俱下地向大隊長和聽到消息急急忙忙趕來的大隊書記說明原委，再加上錢淑芬有力的證明，直接把錢恩賜送進了公安局，后來又發配到了一處偏僻的林場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