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的咆哮聲還在唐王府的書房中回蕩,而遼州,卻已迎來了新的客人。
數日后,鎮北王府門前。
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自揚州而來,旌旗招展,儀仗森嚴,為首的太監高舉著明黃色的圣旨,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王府正廳。
廳內,秦牧高坐主位,神色淡然地看著下方宣旨的太監。
“……鎮北王秦牧,于四明山力挽狂瀾,揚我大隋國威,實乃國之柱石,朕心甚慰……”
太監尖細的嗓音念著那些早已聽過無數遍的溢美之詞。
“……特加封鎮北王秦牧為上柱國,賜趙王楊杲為其弟子,望鎮北王好生教導,使其成國之棟梁,欽此!”
“臣,秦牧,接旨。”
秦牧淡淡開口,連身都未起。
自有親衛上前,從那太監手中接過圣旨,恭敬地呈上。
秦牧隨手接過,看也未看,便將其放在了身旁的桌案上,仿佛那不是代表著皇權的圣旨,而是一張無足輕重的廢紙。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個站在太監身旁,約莫十三四歲,身著華貴蟒袍,努力挺直腰板,想讓自己顯得更有氣勢的少年身上。
正是趙王,楊杲。
“趙王殿下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
秦牧嘴角微揚,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
“本王觀殿下龍章鳳姿,天資聰慧,日后必成大器。”
這番話,不過是場面上的客套話。
楊杲聞言,臉上卻露出了恰到好處的恭敬與喜悅,對著秦牧深深一揖。
“學生楊杲,拜見老師!”
“往后還請老師多多教誨!”
秦牧點了點頭,揮了揮手。
“嗯,殿下一路舟車勞頓,想必也乏了。”
“來人,帶趙王殿下先下去休息。”
“諾!”
立刻有侍衛上前,引著楊杲向準備好的住所走去。
待楊杲被人帶下,那傳旨的太監與一眾使臣也極有眼色,留下了一百名禁軍充當楊杲在王府內的護衛后,便匆匆告退,回揚州復命去了。
偌大的廳堂,再次恢復了安靜。
秦牧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自始至終,都未曾將那所謂的趙王拜師放在心上。
楊杲此人,無論是正史還是演義,都不過是個匆匆過客,歷史上甚至沒有留下太多的記載。
……
與此同時,被帶到自己住所的楊杲,心中卻早已樂開了花!
他屏退左右,一個人在房間內興奮地來回踱步,臉上滿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父皇竟然真的讓我拜了秦牧為師!
這鎮北王手握三十萬大軍,麾下猛將如云,謀士如雨,乃是當今天下最粗的一條大腿!
有了他的支持,自己這儲君之位,豈不是穩如泰山?
齊王楊暕?他拿什么跟自己爭!
想到這里,楊杲的眼中閃過一絲與年齡不符的陰鷙與輕蔑。
“哼,一個泥腿子出身的武夫,走了狗屎運才爬到今天這個位置。”
“暫且讓你得意幾日,待本王登基大寶,你的一切,還不都是本王的?”
他幻想著自己黃袍加身,號令天下的那一天。
到那時,第一件事,就是收回秦牧的所有兵權,剝奪他的一切爵位!
一個武夫,也配與皇族平起平坐?簡直是笑話!
“不過……這鎮北軍中,猛將倒是不少。”
楊杲摸著下巴,眼中精光閃爍。
“過些時日,我當暗中觀察,看看能否招募幾員大將為我所用。”
“我就不信,這三十萬鎮北軍,上上下下,全都是對他秦牧死忠之人!”
少年人的異想天開,終究只是鏡花水月。
……
十日之期,轉瞬即至。
秦牧大婚之日,整個鎮北城都陷入了一片狂歡的海洋。
城內張燈結彩,紅綢飄揚,家家戶戶門前都掛上了大紅燈籠,百姓們自發地涌上街頭,臉上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笑容,那熱鬧的景象,比過年還要喜慶三分。
城門口,一行二十余人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
為首的兩人,正是喬裝打扮的秦瓊與程咬金。
當他們看到眼前這番景象時,瞬間被驚得目瞪口呆。
街道寬敞而整潔,百姓衣著雖不華貴,卻也干凈利落,人人面帶紅光,精神飽滿。
街邊攤販林立,叫賣聲此起彼伏,酒樓茶肆座無虛席,竟沒有一個仗勢欺人的兵痞惡霸,更沒有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流民!
這……這真的是亂世之中?
秦瓊心神劇震,他走到一個賣炊餅的攤位前,買下幾個餅,狀若無意地問道。
“老鄉,城里今日是有什么大喜事嗎?怎會如此熱鬧?”
那攤主是個憨厚的中年漢子,一聽這話,頓時眉飛色舞起來。
“哎呦!客官你是外地來的吧?”
“今日可是咱們鎮北王大婚的好日子啊!天大的喜事!”
“要不是王爺,我們哪能過上今天的好日子?眼下家家戶戶都有余糧,再也不用過那種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了!”
說著,他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湊過來。
“不瞞您說,如今在我幽遼兩州,不說家家戶戶,那也有八成的人家,都供奉著王爺的長生牌位和畫像!”
“王爺啊,就是我們幽遼兩州百姓的再生父母,是天大的恩人!我們都盼著,王爺能早日稱帝,到那時,天下的好百姓就都有好日子過嘍!”
秦瓊聞言,心中不禁一顫。
“你們……你們這般說,就不怕當今圣上楊廣怪罪,懲罰鎮北王嗎?”
那攤主聞言,竟是嗤笑一聲,滿臉不屑。
“他楊廣?”
“這幽遼兩州,是我家王爺一刀一槍打下來的!他楊廣敢來嗎?”
“再說了,王爺沒來之前,我們過的是什么日子?他楊廣管過嗎?現在我們日子好過了,他倒想起來摘桃子了?沒門!”
漢子豪氣地一揮手。
“行了客官,看你們也是趕巧了,碰上王爺大婚,全城流水席,隨便吃!”
“趕緊找個地方喝杯喜酒去吧!”
秦瓊默默地點了點頭,拿著炊餅走開,心中卻早已是翻江倒海。
他捫心自問。
這不就是他秦瓊畢生追求的盛世天下嗎?
百姓安居樂業,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可笑我等在瓦崗寨,打著替天行道的旗號,治理下的地盤,卻連這里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李密……他真的是明主嗎?
一行人尋了一家客棧住下,關上房門。
程咬金再也按捺不住,一拍大腿,興奮地對秦瓊道。
“二哥!真是天賜良機啊!”
“今日秦牧大婚,定會舉城慶賀,守備必然松懈!”
“等到夜深人靜,他們一個個都喝得酩酊大醉,咱們就趁夜把士信兄弟給救出來!”
秦瓊眉頭緊鎖,眼神凝重。
“咬金,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他搖了搖頭,沉聲道。
“我們人生地不熟,連士信被關在何處都尚未查明,如何動手?”
“稍有不慎,便是打草驚蛇,到那時,再想救人,可就難如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