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燃盡,春意闌珊。
那荒唐而又霸道的一夜,終究是落下了帷幕。
自那晚秦牧以雷霆手段,將“小孩子才做選擇,我全都要”的宣言貫徹到底后,南陽公主楊淑兒與郡主楊玉兒之間那點微妙的隔閡與尷尬,竟奇跡般地煙消云散了。
或許是秦牧的霸道讓她們認清了現實,又或許是那晚之后,姐妹二人反而生出了一種同病相憐、相濡以沫的情誼。
總之,秦牧的大婚之后,迎來了穿越以來最為舒心愜意的半個多月。
溫柔鄉,英雄冢。
這句話,秦牧如今才算有了幾分體會。
白日里,他便帶著兩位嬌妻,或泛舟于洛水之上,看兩岸垂柳依依;或策馬于洛陽城郊,賞初春盛景;或流連于市井之間,品嘗著各色小吃。
楊淑兒端莊溫婉,卻有著皇家公主獨有的聰慧與大氣,總能為秦牧的閑談添上幾分雅致。
楊玉兒英姿颯爽,骨子里卻是個活潑好動的小姑娘,她的笑聲如同銀鈴,為這趟游玩增添了無數生機與活力。
一文一武,一靜一動,兩位絕色佳人伴隨左右,羨煞了不知多少洛陽子弟。
而秦牧鎮北侯的威名,更是如日中天。
最奇特的是,天下間的局勢,仿佛也隨著秦牧的這場大婚,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
無論是河北的竇建德,還是瓦崗的李密,亦或是江淮的杜伏威,各路反王都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偃旗息鼓,不約而同地沒了動靜。
整個大隋,竟呈現出一種風平浪靜的假象。
劉伯溫曾私下對秦牧分析:“主公威勢已成,大破瓦崗,震懾了天下宵小。
如今他們按兵不動,一則是在消化地盤,二則,也是在等,等主公與陛下之間,生出嫌隙。”
秦牧對此,只是一笑置之。
他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但他更享受眼前的安寧。
然而,這安寧,終究是短暫的。
這一日,秦牧正陪著淑兒和玉兒在府邸后花園中放著風箏,一名小太監便滿頭大汗地跑了進來,尖著嗓子喊道:
“鎮北侯爺!陛下口諭,宣您即刻入宮,于養心殿覲見!”
話音落下,正牽著風箏線巧笑嫣然的楊玉兒,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
一旁的楊淑兒更是秀眉微蹙,她身為公主,對皇宮的政治風向遠比旁人敏感。養心殿,那是父皇處理最重要政務的地方,平日里,連朝中重臣都輕易不得入內。
“夫君……”楊淑兒上前一步,柔聲提醒道,“此去,萬事小心。”
秦牧將手中的風箏線遞給玉兒,拍了拍她們的手背,溫和一笑:“放心,不過是去見岳父大人,能有什么事。”
話雖如此,秦牧的心頭,卻已然升起了一絲警惕。
暴風雨來臨之前,總是格外的平靜。
……
養心殿。
香爐里燃著頂級的龍涎香,煙氣裊裊,卻驅不散殿內那股沉凝壓抑的氣氛。
秦牧踏入殿中,只見隋煬帝楊廣并未坐在那張象征著至高無上權力的龍椅上,而是背對著殿門,站在一幅巨大的輿圖前。
那是一幅《大隋疆域及周邊諸國圖》。
“臣,秦牧,參見陛下。”秦牧躬身行禮。
楊廣緩緩轉過身,他今日未穿龍袍,只著一身明黃色的常服,但那雙眸子,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顯得深邃,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狂熱。
“秦牧,來了。”他聲音平靜,指了指身旁的錦凳,“坐。”
“謝陛下。”
君臣二人相對而坐,一時無話。
良久,楊廣的目光,才重新投向那幅地圖,手指精準地落在了大隋疆域東北角,一個形如猛虎,盤踞在遼東與半島之上的國度。
高句麗!
“秦牧啊,”楊廣的聲音幽幽響起,“你對高句麗,怎么看?”
來了!
秦牧心中一凜,他知道,安逸的日子到頭了。
這個問題,看似隨意,實則如同一道驚雷,預示著這位帝王內心深處那蠢蠢欲動的野心,再次被點燃了!
秦牧沉吟片刻,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同樣走到了輿圖前。
他的目光掃過那片土地,腦海中飛速閃過關于三次征遼之戰的所有情報。
“回陛下,”秦牧的聲音沉穩而有力,“臣也曾關注過高句麗之事。臣以為,高句麗雖為彈丸小國,卻是我大隋心腹之患。
然,其國地處大隋北部,氣候嚴寒,與我中原迥異。”
他頓了頓,見楊廣正凝神細聽,便繼續說道:“我大隋將士,多為中原男兒,遠征遼東,首要面對的并非敵軍,而是水土。
北地苦寒,道路崎嶇,糧草轉運極為艱難。許多將士尚未臨陣,便已因水土不服而病倒,軍心士氣自然大打折扣。”
“故而,前三次征伐,我軍雖眾,卻屢屢受挫,實乃非戰之罪也。”
秦牧這番話,說得極為巧妙。
他既肯定了征伐高句麗的必要性,又點出了前三次失敗的根本原因,將責任歸于天時地利,而非將帥無能,更沒有觸及楊廣這位最高統帥的逆鱗。
果然,楊廣聽完,臉上的神色緩和了許多,眼中甚至流露出一絲贊許。
然而,下一秒,這絲贊許便被無盡的憤怒與怨毒所取代!
“非戰之罪……說得好!說得好啊!”
楊廣猛地一拳,狠狠砸在地圖上高句麗的位置,雙目赤紅,咬牙切齒地低吼道:
“都怪那個該死的逆賊——楊玄感!”
“朕第三次征遼,大軍已破其邊境,那高句麗王高元,已嚇得魂不附體,派使者送來了降表,愿意稱臣納貢,永為大隋藩屬!鎮綏降書,當時就擺在朕的案前!”
說到此處,楊廣的聲音都在顫抖,充滿了無盡的懊悔與憤恨。
“可偏偏就在這個關頭!楊玄感,那個朕一手提拔起來的楚國公之子,竟然在黎陽起兵造反!斷我后路,動搖國本!”
“砰!”
又是一拳,砸在了地圖上大隋的腹心之地。
“為了平定內亂,朕不得不班師回朝,眼睜睜地看著那煮熟的鴨子飛了!半途而廢!功敗垂成!”
楊廣猛地回過頭,死死盯住秦牧,眼中燃燒著瘋狂的火焰。
“秦牧,你告訴朕,這口惡氣,朕咽的下嗎?這天大的功績,朕能就此放棄嗎?!”
整個養心殿,死一般的寂靜。
只剩下楊廣粗重的喘息聲,以及他那雙充滿了不甘與執念的眼睛,在燭火下,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光芒。
秦牧看著眼前這位狀若瘋魔的帝王,心中輕輕一嘆。
他知道,第四次征伐高句麗的陰云,已經籠罩在了大隋的上空。
而他,秦牧,首當其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