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太原。
唐國公府內(nèi),燈火通明,氣氛卻壓抑得令人窒息。
李淵端坐主位,面色凝重如水,下方站著的,是他的三個兒子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以及府中所有核心的文臣武將。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與對未來的深深憂慮。
李淵的目光,緩緩落在次子李世民的身上,緊繃的臉上終于擠出一絲贊許。
“二郎,這次的事,你做得很好。”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陛下旨意,三月之內(nèi),要在太原建造行宮。”
“三月……呵呵,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差事!”
李淵眼中閃過一抹后怕。
“若非你想出將城中寺廟直接改造成行宮的妙計,我李家上下,此次怕是難逃欺君之罪!”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語氣中滿是感慨。
“你此舉,屬實是救了我李家滿門!”
李世民聞言,連忙躬身行禮,臉上并無半分驕矜之色。
“父親謬贊了。”
“孩兒也只是急中生智,真正辛苦的,是連日趕工的兄弟們。”
“這份功勞,是大家的,孩兒不敢獨占。”
他這番話說得謙遜得體,讓周圍的將領謀士們都暗暗點頭。
然而,李淵臉上的凝重卻絲毫未減。
他緩緩站起身,目光如電,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都給老夫聽清楚了!”
“陛下的儀仗,最遲明日,便會抵達太原!”
“從現(xiàn)在開始,府中上下,任何人不得有絲毫懈怠!”
“所有細節(jié),都必須再三檢查,絕不能出任何差錯!”
李淵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千萬記住,我們絕不能把刀子,親手遞到陛下的手里,給他任何發(fā)作的借口!”
“一旦出了紕漏……”
他停頓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李家,將萬劫不復!”
……
與此同時,卑沙城內(nèi)。
愁云慘霧,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城墻之上,乙支文德扶著冰冷的墻垛,眺望著城外連綿不絕的隋軍大營,那黑壓壓的一片,如同死神的陰影,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這三個月,城內(nèi)的士卒,城中的百姓,甚至是跟隨他多年的將軍,都已經(jīng)被那個男人的赫赫兇名,嚇破了膽。
士氣?
這座城里,早就沒有士氣可言了。
就在這時,一名副將腳步踉蹌地跑上城樓,臉色慘白如紙。
“大帥!”
“城……城中的糧草……”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
“已經(jīng)見底了!最多……最多只夠支撐三日了!”
這個消息,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乙支文德的心上。
副將“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眼中滿是絕望。
“大帥,我們……我們突圍吧!”
“再不走,就真的要和這座城一起,被那屠夫埋葬了啊!”
“突圍?”
乙支文德猛地回頭,雙目赤紅,狀若瘋虎!
“怎么突圍?!”
他一把揪住副將的衣領,歇斯底里地咆哮著。
“你告訴本帥,怎么突?!”
“這三個月!他秦牧以我卑沙城為餌,橫掃了周邊多少城池?安市!建安!遼城!”
“如今四面八方,天上地下,全是他大隋的軍隊!”
“我們往哪里突?!”
副將嚇得瑟瑟發(fā)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乙支文德頹然地松開手,踉蹌著后退兩步,靠在墻垛上,仿佛瞬間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
許久,他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充滿了無奈與悲涼的嘆息。
“傳令下去……”
“三日之后,全軍……全力突圍。”
他的聲音嘶啞而苦澀。
“誰能殺出去,便是誰的造化。”
“殺不出去的……”
“那便是天意,本帥……也無能為力了。”
……
卑沙城外,隋軍大營。
帥帳之內(nèi),氣氛肅殺。
一名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錦衣衛(wèi)單膝跪地,正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青龍。
“啟稟主公。”
“京中密報,陛下已動身巡幸,決定南下?lián)P州。”
“此行,陛下還帶上了南陽公主與楊玉兒兩位主母,以及……秦櫻小姐。”
聽到這個消息,秦牧的眉頭微微一挑,眼神深邃。
一旁的李存孝聞言,卻是忍不住甕聲甕氣地開了口。
“嘿!咱們這位陛下,心可真大啊!”
他撓了撓頭,一臉的不解。
“如今大隋境內(nèi),反王四起,烽煙處處,他倒好,還有心思游山玩水!”
“再說了,當初只給了主公三十萬兵馬,便讓主公來征討高句麗,可沒說要順帶連突厥、契丹、百濟一起打了啊!”
秦牧瞥了他一眼,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怎么,存孝,你怕了?”
“怕?”
李存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跳了起來,把胸膛拍得“嘭嘭”作響。
“末將怕個鳥!”
“末將這條命都是主公的!主公讓末將砍誰,末將就去砍誰的腦袋!”
看著他這副模樣,帳內(nèi)的眾將都笑了起來。
“呵呵……”
一直沉默不語的劉伯溫,輕搖羽扇,緩緩開口。
“存孝將軍此言差矣。”
“依伯溫看,這正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罷了。”
他的目光轉(zhuǎn)向秦牧,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陛下這般行事,看似荒唐,實則反倒是成全了我們。”
“天下越亂,陛下的威信便越低,而主公您的聲威,則會隨著一場場大勝,如日中天!”
“屆時,主公登臨大位,才是眾望所歸!”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意味深長。
“更何況,主公如今可是陛下的駙馬,是正兒八經(jīng)的皇親國戚。”
劉伯溫壓低了聲音,話語中帶著一絲冰冷的寒意。
“陛下的那兩位皇子……身子骨可算不上硬朗。”
“萬一哪天龍體抱恙,不小心去了……這偌大的江山,除了主公這位駙馬,還有誰能出來主持公道呢?”
此言一出,整個大帳瞬間落針可聞!
秦牧抬手,制止了劉伯溫繼續(xù)說下去。
“伯溫。”
“說這些,為時過早。”
他站起身,走到地圖前,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死死地鎖定了卑沙城。
“傳令下去!”
“大軍休整一日!”
“后日,卯時!”
“全力攻城!”
秦牧的聲音冰冷而決絕,充滿了不容抗拒的意志。
“本侯估摸著,城里的那些老鼠,也該斷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