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光宗自小就跟著米生財學廚,他的刀工是從小練出來的,因此雕刻的時候手法嫻熟,沒多久,就在蘿卜上雕刻出花草跟仙鶴等紋路,還一邊教柳葉雕刻。
柳葉瞧著頻頻點頭,覺得這個簡單,但等上手后才發現,眼睛瞧會了,手沒會。
明明這刻刀在米生財手里十分的聽話,對方在蘿卜上雕刻,就像是用筆在蘿卜上畫畫,線條流暢順滑,好像雕刻十分的容易。
等柳葉自己上手的時候,她才發現這有多難,尤其是雕刻弧線的時候,這刀怎么都不聽話,好幾次刻刀都落在了柳葉的手上,有時候收力收得快沒傷著,有時候收力不及手指刺痛就滲出鮮血來。
米光宗瞧見了,從自己的裈中袋子里拿出一根麻布條兒遞給柳葉:“手傷著了?用布條纏著吧。咱們學廚的,手上大大小小的傷疤少不了,你雕刻的時候,手指抵著刀背,左右控著刀面左右兩側更收力。”
柳葉接過麻布條兒,瞧見布條干凈還帶著皂角味兒,才將布條纏在手指上,又道了謝,就勾著頭繼續雕刻蘿卜。
柳葉埋頭雕了七八根蘿卜皮,陰刻倒是容易些,好歹勾勒出的形狀勉強能看,但邊緣不夠齊整。
米光宗那邊手腳快,用蘿卜皮雕了五個花樣各不同的宮燈樣式,放在水里泡著就不怕變色。
柳葉看看米光宗的,再看看自己的……不比也罷!
柳葉扭動了兩下脖子,只聽咔咔的聲響,想來是低頭久了,脖頸難受得緊,活動了兩下就無聊的打量了米光宗兩眼。
十二三歲的少年米光宗長得跟米生財不大像,雖是學廚的卻是文靜秀氣的模樣,平日里也不愛跟人說笑,平日里米生財管教得嚴,不是跟著學廚就是跟著上灶,不得空閑,因此柳葉也很少跟他說話,反而跟許家兩兄弟玩得多。
正發呆許來福走了過來,瞧了一眼柳葉手里的蘿卜,笑著道:“哈哈,柳葉兒你雕的啥?歪七扭八的,跟蚯蚓一樣。”
柳葉瞧瞧自己手里的蘿卜,沮喪道:“我雕的祥云。”
“還真看不出來。”許來福笑完,就拿起柳葉手里的蘿卜跟刻刀,對柳葉道:“柳葉兒你剛學這個,手不穩,刀不定,你就先學陽刻。用尖刀在蘿卜皮上畫出紋路來,再用平刀挑了旁邊的皮,陽文的圖案就出來了。”
許來福說著,就將雕好的蘿卜遞給柳葉,指點著柳葉雕刻。他也才學食雕沒多久,因此他這些討小巧的法子,倒適合柳葉這種新手用。
柳葉雕了一上午,正緊的沒雕出兩個好看的,就拿著刻刀學著刻線條。
一大堆蘿卜都放在盆里,抬給三灶臺的李娘子煮下人吃的蘿卜湯,抬過去的時候那大周還陰陽了一句:“喲,一個做饅頭的,倒是學起食雕來了,倒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因著張秀芳做出了新鮮點心得了獎賞,李娘子這邊心里不高興,大周最是會討李娘子喜歡,就刻薄兩句柳葉,想著柳葉年紀小,挨了說也只敢一個人偷偷抹眼淚。
柳葉可不慣著她,白眼一翻,說了一句:“梅香拜把子的都是奴才。”說完,也不給大周回嘴的機會,轉頭就走了,嘴里還陰陽道。“我還要幫著去裝菜,可不像某些人嘴里說個不停,眼里是一點活兒都沒有。”
一旁的米光宗見了,下意識的挪了一步腳,總感覺身邊的這小丫頭雖然是個笑模樣,但笑里藏著刀帶著刺,歪(兇)得狠!
柳葉可不管米光宗想啥,她徑直去幫桂瑛、翠兒裝碗碟。
先將府里的幾個主子的吃食送了去,接著是府里的管事跟縣衙那邊的胥吏,這些牌面上的人物的飯食裝好了,才輪得到各處的雜役奴才吃飯。
今日馬房那邊來提飯食的是竹枝跟另外一個半大的少年,柳葉瞧見是自己的阿兄,打菜的時候就打實了,菘菜里的油渣也挑著打了些。
也是巧了,竹枝還沒走,蘭草跟兩個繡房的學徒也來提菜了,姐妹兄弟三人就說了幾句閑話。
蘭草走前對柳葉道:“馬掌案今日胃口不好,叫我來廚房要一碟子泡菜就粥吃。”
“哎,好。”柳葉應了聲,將打菜的勺子交給了陳三姐,就轉身抓了灶灰洗手,又去泡菜罐子里掏了一把今冬才泡進去的藠頭裝了碟子。
繡房、馬房那邊的人都急著吃飯,蘭草與竹枝也不敢待久了,說了一會兒話就走了。
忙過了午時,廚房里的人才有時間吃午食。
一早上沒露過面的方娘子帶著孫女孟津走進廚房,掃了一眼廚房,見各處安置妥當也就沒說話,只對身邊的孟津輕輕頷首,孟津會意,就去到各灶臺叫走了幾個主灶廚子。
柳葉見張秀芳的碗里的飯還沒有扒完,就趕緊將灶臺上的兩個面餅子拿了,放在了案板后邊。
方娘子一般不輕易叫人說話,叫走幾個主灶肯定是要緊的事情要商量,等回來飯都冷了,也不好再燒明火熱飯,但借著灶灰底下的熱度烤兩個餅子還是方便的。
桂瑛見了柳葉的動作,小聲道:“拿那干巴巴的面子作甚,拿那帶餡兒的包子才是。”
柳葉搖頭:“帶餡兒的包子都是有數的。”沒數的餅子拿了沒啥事兒,有數的包子拿了,哪處少了,一次兩次不鬧,次數多了肯定要鬧。這種事情只有零次跟無數次,因此柳葉不肯越過了這界去,昨日晚上柳葉想了半宿已經認清了現實,再不肯在這些小事上給張秀芳招了不是。
桂瑛見她這般,倒是覺得她今日不同前幾日,前些日子只覺得她精明外面,聰慧是聰慧,但也多了些浮躁與輕浮,今日倒是添了幾分穩重與謹慎,心中就多了幾分喜歡。
聰明外露的免不得惹人厭,聰明但穩重謹慎的就討人喜歡了。
因此,中午洗碗的時候桂瑛就跟柳葉說起府里奴仆間傳的閑話來了,柳葉聽了一腦子的八卦,眼睛亮晶晶的,沒想到這奴才仆婦之間有這么多八卦,心里也知桂瑛今日是真將自己當貼心人,才會說出這些八卦,就有意更親近幾分。
人與人之間的親近,自然是從背地里一起說人開始的,于是柳葉就問:“那繡房的繡娘,真跟了那仆人?她不是已經許了人了嗎?”
桂瑛擠眉弄眼道:“許是許了,但她瞧不上父母給找的,就看中了主子身邊的仆從,兩人鬧了一場,她父母就只能腆著臉拿了錢才退了婚事。現如今她跟后邊這個結了契,不到九個月就就將孩子生了下來,在府里鬧了個好沒臉,現如今被打發去做浣洗的仆婦,哭著鬧著要父母貼錢換個輕松的差事。”
柳葉聽了這話,不停的“嘖嘖”,戀愛腦這玩意兒,古今皆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