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紅河城中,哲人之家的暫住地。
陳平國呆呆的坐在沙發上,這幾天他越來越老了,頭發幾乎掉光了,臉上浮現出了顏色深沉的老年斑。
但是他不會死,他可以從法典之中源源不斷的汲取生命力。
一股倦意涌上來,陳平國看向站在一旁的陳思,疲憊道:“我有些困了,一個小時之后記得叫醒我。”
侍立一旁的陳思先是一愣,隨后點點頭說:“老師,您休息吧,我會叫醒你的。”
他是陳平國的直屬學生,負責照顧陳平國的生活起居。
“你有點心不在焉?”陳平國看著他。
“沒有,老師。”陳思說,“您請休息吧。”
陳平國抱著法典沉沉入睡。
其實陳思說了謊,幾個小時之前,他感覺到了某種龐大而無形的力量施加在他的身上。
那種力量很隱蔽,很難發現,但他正好擅長這方面,于是他開始“自視”。
那是他所掌握的一種能力,能夠追溯到究竟是什么在影響自己。
但他自視了許久,也沒有找到那股力量的來源,這讓陳思一直有些惴惴不安。
他有一種可怕的懷疑,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很快就會發生。
大約過了十分鐘,另一名哲人之家的成員“燈火”推開門走了進來,他暫時主持情報方面的工作,不過此時此刻神情卻顯得異常緊張。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陳先生匯報。”他說。
“先生剛剛睡下,如果不是緊急的事情,你最好是等先生醒來再匯報。”陳思說。
燈火看著他,眼中慢慢流淌出恐懼,他輕聲說道:“他們三個死了。”
“誰死了?”陳思有些疑惑。
“船長、古喻,還有西蒙。”
陳思的腦海之中發出嗡的一聲長鳴,不解、震驚和混亂同時涌了上來:“他們不是去清剿幸存者了嗎?怎么會死?”
“我不知道。”
“他們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但是他們就是死了。”
房間里陷入短暫的沉默,三個二重超凡者去獵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幸存者,這本來是一個非常簡單的任務。
但是他們都死了。
他心里那種不祥的預感應驗了。
他一把抓住了燈火的胳膊,聲音略微有些顫抖:“我有一個很可怕的猜想。”
“什么猜想?”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他們三個會這么離奇的死掉?”
燈火搖了搖頭,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有什么東西影響了我們的命運,燈火,這場戰斗已經不是我們能干預的了,我們繼續留在這里的話,一定會死!!”他抓住燈火的胳膊。
燈火相信了,一方面是他現在思維極度混亂,另一方面是因為他相信陳思的靈性感應能力。
“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告訴陳先生,讓陳先生想辦法保護我們?”
“你覺得陳先生會相信嗎?而且他現在持有法典,和我們不是一個層次了,他根本不會擔憂我們的事情。”
“那我們怎么辦?”
聽到這個和問題,突然之間陳思有一種靈光乍現的感覺,他突然意識到了,他的靈性感應在拯救他,在將他從可怕的命運中脫離出來。
一切都這么恰到好處。
他敏銳的察覺到命運走向的異常。
陳平國剛好感到困倦。
而他在機緣巧合之下獨自一人得到了船長他們三人死亡的消息。
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向自己訴說著同一個答案。
“燈火,我們必須離開這里。”陳思說道。
“但是這等同于背叛哲人之家。”
“我知道,但這是我們能活下去的最后手段,趁陳平國沒有發現,我們以最快速度離開這里,否則我們也會像船長那樣死掉。”
燈火看了看躺著在沙發上,頭發稀疏的老人,這個人已經老的他有些不認識了,老的像個怪物了。
他其實本來是思想派的一員,為了晉升叛離了思想派,加入實踐派,其實他并不信任這個老怪物。
那些記憶在他的腦海里波濤洶涌,而最后讓他做決定的,則是船長的死亡。
“對,我們不能再留在這里了,我們得逃!”
但是……
其實……
一分鐘前,陳平國就醒來了。
某種難以言喻的微妙巧合,讓他恰好被燈火的腳步聲吵醒。
同時,過于困倦的身體沒能做出反應,于是就這么聽完了他們對話。
“我去拿點東西。”燈火的聲音響起。
“不,一分鐘也不能留在這里,否則陳平國醒來,我們就完蛋了!”陳思的聲音響起。
啊……他辛辛苦苦教導這些后輩,但是他們卻企圖拋棄他,真是讓人遺憾。陳平國在心里嘆息。
隨后他聽到了推門的聲音以及離開的腳步聲。
陳平國緩緩的睜開眼睛,他輕輕撫摸著法典的封面說道:“以公理、公義和民主之名啊,我們將放逐陳思和燈火,他們背叛了我們,應得放逐。”
外面很快傳來驚恐的尖叫聲,有腳步快速朝房間奔跑過來,他聽到陳思大喊道:“老師,老師我錯了,我不應該……”
但是他剛剛把門打開了一條縫隙,就仿佛被什么東西拽住,開始向后拖去,隨后聲音很快就消失了。
陳平國輕輕撫摸封面說:“沒想到最后只剩下我獨自一人,不過……也好。”
“理想國的子民們啊,從此刻起,我們將化作一體,請監視我們的每一寸土地,不要讓任何污穢之人進入。”
他的聲音化作律令,在這座城市里擴散奔騰。
之后,更加深沉的倦意涌了上來,陳平國依偎在沙發里沉沉睡去,反正融入進已經沒人敢觸及自己的領地了,而他也需要盡快恢復自己的精神力,用來施展更大規模的能力。
……
同一時間,蕭臨獨自一人開車前進,最后在公路的盡頭停下。
公路是戛然而止的,仿佛被某種神秘力量所隔斷的,留下一個整齊的斷面,路基也清晰可見。
再往前本來應該是紅河城,但此時此刻變成了一片廣袤的荒原,每一株草、每一棵樹都表現的極為對稱,并且呈現出耀眼的金色。
隨處可見金色的方尖碑虛影屹立在這里。
迷失神志的人們在這片荒原上游蕩著,或是在方尖碑前跪拜,他們之中有些人顯然在這里待了好幾天了,看起來憔悴而疲憊,但是臉上卻寫滿了虔誠。
蕭臨能夠聽到他們無意識而混亂的喃喃自語:“法典啊,請為我們打開通往理想之城的道路吧。”
蕭臨向前走,穿過這些人群,沒有任何一個人在意他,他們仍然在漫無目的的游蕩著,對一切似乎渾然不覺。
而蕭臨則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這里的現實更加厚重,仿佛存在著某種無比巨大的東西,那個巨大的東西散發著溫度和熱量。
他輕聲說道:“上升。”
隨后,周圍的場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紅河城再度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但卻前所未有的怪異。
在這座城市林立的高樓中,有無數灰白色的古老石制建筑生長出來,有些取代了樓宇,有些甚至只在長在樓宇之上。
整個城市仿佛變成了上下兩層,原本的城市變成了土壤,古老的建筑群正在土壤之上長出來。
而城市中心,則是那座高的不可思議的方尖碑,方尖碑的頂端金光閃耀宛若太陽。
蕭臨看到了市民,很多很多的市民,他們安靜的行走安靜的進食,仔細觀察時會發現他們的每個動作都彼此的完全一致。
用同樣的動作吃飯,同樣的動作行走。
這幅詭異的景象看的蕭臨有些不適。
就在這時,蕭臨看到幾個市民朝著他所在的街道走來,他下意識的想要尋找躲藏的地方。
回過頭時才發現他身后是一扇門,門是虛掩著的,于是他推門走進房間。
房間的內部裝修是古樸的木質,溫暖的壁爐跳躍著火光,在棕灰色的沙發上,一個老人抱著一本書沉沉酣睡。
蕭臨認出了他……
陳平國。
命運的齒輪就這么,一刻不停的轉動著。